他做不到讓這棵參天大樹重新煥發生機,至少可以將一切推倒重來。
南軍在攻下清流關後就在此處停留休整,即是戰略險地,能用來休息的房屋多是多,可幾乎都布置簡陋,普通兵卒夜間歇息所在的更是只有四面牆、一個房頂、一張大席。南帝所在的屋子自不至此,但也僅有些尋常布置,連個冰盆都沒有,被窗外來的光照的透亮。
南帝倒是一副不覺得熱的樣子。他坐回原處,問:「還走的動?」
安樂王嘗試著抬了下腳。
南帝:「坐過來。」說著,對棋盤對面的軟墊抬了下下巴。
安樂王依言照做。
南帝抿著唇,似乎嘆了口氣:「你們能找到洛嶺的人,朕自然也行……可你們給朕下的藥未免太過陰毒,不報答回去,朕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安樂王一時不明所以,想了半天,都沒想好這種時候該說什麼。
南帝:「你緊張什麼?對了,叫你過來是想問你,既然降了,你想要什麼官位?」
安樂王的瞳孔一縮,戲肉來了!
南帝幾乎是在開門見山,安樂王卻不敢從善如流。他思慮片刻,又不敢耽擱太多時間,先是試探的說了句:「罪……」一頓「得見天顏……」再一頓。
南帝笑了聲,安樂王不再言語。
南帝仿佛覺得無趣,先道:「既然不說,唔……」他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一隻貓,在逗弄驚慌失措的耗子,「朕看你這般手無縛雞之力,仿若靜女……」
安樂王閉眼,的確,他現在估計連眼前的棋子都拿不起來。
可等了半天都沒等到南帝下一句話,再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對方在將棋盤上的棋子一顆顆收入棋罐。
南帝面上不再是方才的調笑神色,眉尖輕輕攏起。
他說:「兩日後,江城。朕的意思你懂,可你的意思……到時候朕再看看,用不用明白。」
安樂王屏氣細聽,待到對方語閉,便毫不猶豫的回答:「自當竭盡全力。」
南帝滿意的笑了笑。
「只是,」安樂王小心翼翼的斟酌自己的用詞遣句,「江城的部署,怕是有所變動的。」
南帝看著他,眉眼在暖色的光澤中映出些許不真實的淺金色。
安樂王一咬牙,乾脆不再吞吞吐吐:布置說就說,可要是因為有變動而造成損失……可不怪我。
南帝唇角一勾,居然並未發怒,而是道:「自然……」話鋒一轉,又問他:「還記得進來時這盤棋是什麼樣嗎?」
安樂王心尖驀地一涼。
南帝已悠悠自答:「死局。」
安樂王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他下意識的想說些什麼,可張了口,才發覺自己已然失聲。
直至此刻,安樂王終於恍然……自始至終,自己都在被面前的宣德帝牽著鼻子走。
一如一個警告。告訴他,既然已經無力回天了,不如全盤放手。
南帝的語氣依舊是淡淡的,說:「朕聽聞,燕國三王的感情最是好……朕兄弟緣薄,對此很是羨慕。」
安樂王:「陛下……」
南帝:「怎麼?」
安樂王:「……這房裡並無沙盤。」
南帝「咦」了聲,說:「朕本以為,安樂王該早些看出來的。」
安樂王語帶頹然:「陛下從未打算信我。」
南帝帶了點笑意道:「本當如此。」
從南帝房中出來後,安樂王不意外的發現,自己背心已經濕透了。
南帝給他安排的住處在清流城中心偏後。他本在來時暗暗記住到南帝房中的道路,可不曾想,南帝只是隨意挑了個房子召見他。
他不知道,在自己走後,守在房口那太監進了屋子,對他方才所見的南帝喚了聲「王爺」。
安得意說的是:「王爺,陛下那邊……」
那人撇了安得意一眼,道:「等安樂說出江城守備後,把圖紙拿給夏琰看。」
安得意低眉順眼的應了。
那人輕輕笑了聲,自言自語:「夏琰……天縱奇才啊。」
第76章 錦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