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路上的樹枝,默不作聲的跟著何登樓往前走。
何登樓很是奇怪,往日裡這位包公子可最是聒噪,上躥下跳像個猴一樣,怎麼今日卻轉了性兒,竟然這麼安靜。
他拿眼風掃了包騁一眼,見他神情雖然如常,可臉色卻白森森的,很有幾分失魂落魄的感覺,心中不禁起了疑。
進了後宅不久,包騁一眼就看到個瘦伶伶的背影,髮髻雖然梳成了男子的模樣,但一看身條就是個姑娘,手上還端著個空碗,正往一間半掩著門的房間走去。
京兆府衙署里,除了姚杳,再沒第二個姑娘了。
「阿杳,阿杳。」包騁立馬撇開了何登樓,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狂奔了過去。
姚杳被包騁撲了個踉蹌,險些臉朝下趴在了地上,她費了半天的勁才穩住身形,可是手上的碗就沒那麼走運了,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她頓時怒了,轉身罵了包騁一句:「姓包的,你賠我的碗。」
「賠,賠,我賠你個金的總行了吧。」包騁摸了摸後腦,一臉凝重的趴在姚杳耳畔低語了一句。
姚杳臉色變了一變,沉著臉朝何登樓抬了下下巴。
何登樓瞭然一笑,這是有事兒要說了,他轉身便出去吩咐衙役們,今日姚參軍心情不好,沒事別去觸霉頭。
走進房間,姚杳關上門窗,沉著臉道:「你是說你拿到了考題?」
包騁趕緊噓噓了兩聲:「低聲些,別嚷嚷。」
他做賊似得環顧左右,從衣襟中拿出貼身放著的那兩張薄紙,抖著手遞給了姚杳。
那紙上的字寫的極小,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兩頁紙。
姚杳原本沒把包騁所說之事當回事兒,起初看到這張紙時,是頗有幾分不以為意的,但看著看著,她的心便沉了下來,手微微顫抖,聲音中有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驚恐:「這,這東西,你是從哪弄來的?」
包騁被姚杳那把恍惚的聲音嚇了一跳,張了張嘴,將這兩頁紙的來歷一一說了,覷著姚杳的臉色問道:「阿杳,這,這是不是考題?」
姚杳的嘴唇發乾,心神慌亂,整個人都有些懵,勉力平靜了一下,問道:「你知道省試要考哪幾科嗎?」
包騁點頭:「知道的,第一場本經,第二場兼經,第三場時務策。」
姚杳深深的透了一口氣,指著那紙上密密麻麻的字跡道:「你看,這是本經的考題,這是兼經的題,這,正是那三道時務策。」
包騁驚愕的張大了嘴,瞪著姚杳道:「你,你,居然看得懂這些火星文?我就看不懂。」
「你在國子監里是光吃飯了嗎?竟連我一個掖庭里出來的罪奴都不如。」姚杳瞥了包騁一眼,恨鐵不成鋼的低罵了一句。
包騁絲毫不覺羞愧,嘿嘿笑道:「你自幼長在掖庭,在宮教博士魔爪下苦學了一陣子,我當然是比不得的。」
姚杳嘁了一聲,已經在震驚中平靜了下來,捻著紙角喃喃低語:「不過,單憑這兩張紙,還沒發判斷這就是今年省試的題。」
包騁疑惑不解的問:「為啥,難道這個年代也有三年模擬五年高考?這就是模擬題庫?」
姚杳搖了下頭:「你是不知道這省試的規矩,今日考官入簾,你可去看了?」
包騁點點頭:「去了,那,他們入簾跟考題有什麼關係啊?」
姚杳輕輕吁了口氣:「四名主考官和十八名同考官入簾後,每個人都是分配到貢院裡單獨的房間中的,而省試的三場考題,皆是四名考官當場出題,隨後有同時進入貢院的工匠當場刊印的。」她瞥了包騁一眼,聲音愈發的低沉和疑惑:「且不說那貢院內外有北衙禁軍嚴密把守,連一隻鳥都飛不進去,就說從考官入簾到現在,也不過才兩個時辰,你爹是怎麼拿到這些東西的,這題目出的也太快了些吧。」
包騁頓時恍然大悟,低低的驚呼了一聲:「合著這題不是提前出好了帶進去的啊。」
姚杳沉著臉點了點頭。
包騁弄明白了省試里的條條道道,顯然已經沒有了方才的慌亂無措,一屁股砸在了床上,輕鬆道:「沒事就好,剛才可嚇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