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三道時務策中,也是揣測出幾分出題人的心思的。
韓長暮記得清楚,那三道時務策,一道涉及開放西域邊貿的利弊,一道涉及永安十年冬日的那場雪災引發的局部暴亂,還有一道則是清談誤國。
這三道題,道道犀利,叫一些只知清談之人,都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
韓長暮轉過幾道念頭,笑望著姚杳,這個人,總是會出其不意的給他驚喜,他,越來越看不透她了,也越來越想看透她了。
姚杳被韓長暮那別有深意的目光看的頭皮發麻,退了一步道:「下官胡言亂語了,大人勿怪。」
韓長暮卻點點頭:「你說的很對,這文章,怕是連個同進士都夠嗆。」他睨了包騁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問:「包公子後日就要下場了,可有把握金榜題名?」
包騁被那一眼盯得心驚肉跳,把握,還金榜題名,別逗了,他就是去湊數的,打算進去就睡,連睡九天的。
他訥訥的笑了笑,沒有接口。
韓長暮也只是隨口一問,包騁的底細如何,他早查的一清二楚了,這樣一個連字都認不全的,若能金榜題名,那才是科舉舞弊呢。
「好了,出府吧,明日要辦的事情還要再商議一下。」韓長暮收起那幾頁紙,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包騁沒有跟著,這就是他的房間,他才不要去別處過夜呢。
姚杳也沒有跟著,只目送韓長暮出門。
韓長暮察覺到不對勁,回頭審視了二人一眼:「怎麼不走?」
包騁哽了一下,覺得自己今夜哽的太多了,若跟著韓長暮走了,只把就要心梗了,便大著膽子道:「卑職,那個,明日一早就去內衛司。」
韓長暮挑眉,轉頭望向姚杳:「姚參軍呢,莫不是也要在這裡過夜?」
姚杳避開韓長暮的目光,問包騁:「你院裡應該有客房的吧?」
包騁正要點頭,一眼便看到了韓長暮不善的目光,硬著頭皮將嘴邊的那個「有」字飛快的改成了「沒有」,搖頭搖的眼暈:「沒有,我院子裡就一間正房,一間茅房,和一間下人房。」
姚杳磨了磨牙,瞪了包騁一眼。
這個軟骨頭的,這麼快就將她賣了,虧得她還費盡心思的幫他脫罪。
真是餵了狗了。
韓長暮看著姚杳不情不願的翻過了院牆,抿嘴極弱的笑了笑。
此時的長安城一片死寂,宵禁了的街巷中空無一人,三個人牽馬而行,馬蹄聲慢悠悠的在冷寂的街巷中盤旋響徹。
巡街的騎卒從三人身邊路過,竟然視若不見,都沒有停下來查問一下。
顯然已經對韓長暮這張經常犯夜的臉,記憶深刻了。
韓長暮走在前頭,轉頭看到掉在最後面,漫不經心的姚杳,突然皺了皺眉,沉聲喊道:「姚參軍,你過來,我有事情與你商議。」
姚杳愣了一下,牽著馬快步跟了上去,恭敬又不失疏離的問:「大人,什麼事?」
韓長暮張了張嘴,有些不知該說些什麼了,原本便是誑她的,他低眉想了片刻,淡聲道:「今日暗衛來報,城中有賭坊開了賭局,賭春闈的三甲。」
「哦,是嗎?」姚杳毫不意外,三年一度的春闈,不止是天下所有讀書人的狂歡,也是滿長安城裡的房東,滿青樓里的花娘,滿賭坊的賭徒們的狂歡。
這種賭局隨著春闈應運而生,三年一次,每次都不會拉下。
有人因此一夜暴富,而更多的人則是輸得傾家蕩產。
她挑了下眉:「大人是想明日去暗查這些賭坊嗎?」
韓長暮點點頭:「是,離開考還有兩日,應當不會只有包騁二人拿得到那種東西,只要有足夠多的銀子,別的士子也可以拿到,而賭坊是京城中最魚龍混雜之處,最適合做這種交易。」
姚杳想了片刻:「平康坊里也不能放過。」
韓長暮彎唇笑了笑:「今夜就留了何振福在平康坊,暗衛也都插了進去。」
暗夜深沉,冷月清輝落在韓長暮那一瞬間的笑上,讓姚杳恍了個神,她搖搖頭,怕是自己魔障了,這麼個閻王怎麼可能會笑。
第三百四十回 軟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