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呢,還沒來呢,去請蘭小姐快點過來,爭取一條過,這大熱的天兒,別再把這些群演曬暈過去。」
「蘭小姐化妝呢,我這就去催催。」副導演面露難色,只是連聲答應,身體卻很誠實的沒動上一點。
那位蘭小姐是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腕兒,名氣不大,脾氣不小,什麼天熱了不能拍,天冷了不能拍,下雨了不能拍,霧霾重了也不能拍,這會兒說是在化妝,其實就是藉故磨蹭,想要磨蹭到傍晚,天涼快了再拍,可這場戲就是大中午的戲,傍晚拍就穿幫了。
導演瞟了副導演一眼,又瞟了瞟圍在身邊的劇務場記等等,皆是抿著嘴不吭聲,看著那一張張受氣小媳婦的臉,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正要張口開罵,想了想,卻掏出手機撥了個號,大嗓門的吼了起來:「喂,蘭小姐的助理嗎,蘭小姐化完妝了嗎,還沒有,哦,還沒有那就算了,告訴蘭小姐不用來了,我換人了。」
連炮珠一般吼完這一席話,四周被導演吼得鴉雀無聲,眾人都一愣一愣的。
導演清了清喉嚨,環顧了一圈兒愣住的眾人,破口大罵:「去,去把那個,那個誰誰誰,那個便宜的,那個,叫過來。」
導演那個那個半天,也沒那出個所以然來,眾人面面相覷,實在想不出他那個的是誰。
唯有副導演與導演心意相通,心領神會的連連點頭:「導演,我這就叫她去,您稍等,稍等。」
話音猶在,他便一邊兒打著電話,一邊兒一溜煙兒跑的沒了影兒,不過片刻功夫,他就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衝著導演點頭賠笑:「導演,馬上到,馬上到。」
八月里的天氣,驕陽似火,尤其是臨近中午,大太陽底下,曬得水泥地起皮兒。
導演和副導演在遮陽傘底下,就著陰涼商量著換女主角。
群演們頂著大太陽跪在刑台上,碎碎念著,罵完導演罵副導演,罵完副導演罵蘭小姐,罵的口乾舌燥直冒煙兒。
陳杳杳穿著囚犯戲服,跪在眾多群演中,這戲服也不知是什麼料子的,被汗水浸透後,黏糊糊的粘在身上,跟裹了一層不透氣的保鮮膜似的,折騰的渾身刺癢。
更倒霉的是,雙手緊緊綁在背後,只能癢的渾身直打哆嗦,卻騰不出手來撓一下。
她仰頭看了看天,暗自念叨著,這二百塊錢掙得可真難,都在太陽底下跪了半個小時了,也不知道那個蘭小姐啥時候能化好妝出來。
等這場戲拍完了,一定要去吃頓有肉有雞蛋的盒飯,貴點就貴點,我忍了。
就在此時,忽然掠地起了一陣風,吹得飛沙走石,旌旗飄揚,旗杆劇烈的晃動起來。
而天像是突然陰了下來,雲翳漸漸向太陽緩緩聚攏過去。
導演扯著驚雷般的嗓子喊著:「怎麼回事,副導演,你不是說今兒是大晴天嗎,這怎麼陰天了。」
「不是我說的,是天氣預報說的。」副導演嘟嘟囔囔:「這老天爺的事,我說了也不算啊。」
導演仰頭看了看天,衝著群演們大聲喊了一句:「你們別動,先別動,看著一會就晴了,別動啊,不然一會又得重新上妝,浪費了。」
見著天陰了,陳杳杳原本長長鬆了口氣,想著總算解脫了,可以歇一歇了,一聽到導演這話,她頓時喪了氣,跪坐在腿上,不停的暗自念叨,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兒啊,還是靠著寫網絡小說掙全勤吧,也沒這麼受罪。
愣了個神兒的功夫,太陽已被遮住了大半,只餘下一道窄窄的金邊兒,明亮刺眼。
「日食,是日食。」廣場上發出一陣陣驚呼,眼看著四圍陰沉的厲害,這場戲一時半會兒是拍不成了,副導演讓人給這些跪了大半個小時的群演鬆綁,讓她們歇一歇,別真跪出個好歹來,還得賠醫藥費。
陳杳杳揉著膝蓋,艱難的站起身,仰頭望天,心裡有些奇怪,日食,天氣預報沒有說今天有日食啊。
她手搭涼棚,定定望住黑漆漆的太陽,像一隻黑洞洞的眼睛,閃著光怪陸離的影兒,拼命的把她往黑漆漆的洞口吸去。她身不由己的劇烈搖晃起來,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陳杳杳醒來後,便身在了如今的靖朝,廷尉府大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