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手,市上以二十易一也在所不惜。我們都是小商小販,手頭大多是零散惡錢,如此一來,只怕是要蝕盡老本、傾家蕩產了呀!」
所謂惡錢,就是民間私鑄的劣質錢幣。惡錢本流於江淮,貴戚大商載入長安,流通於市,市井不勝其弊,朝廷也大受損失,故李林甫奏請禁之。皇帝命國庫出粟帛庫錢數十萬緡於東西兩市兌換惡錢,限期一月,私藏惡錢不輸官者將要問罪。這的確會給商賈帶來損失和不便,但是李林甫起,又是為朝廷利益著想,蓮靜一個下屬實在不便出頭。她想起剛才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不由懊悔赧然。
眾商賈見她面露難色遲疑不言,知道她是不願幫這個忙了,更圍攏過來,死死揪住她的馬匹。這些天裡他們不知攔了多少官員,但無人敢說右相的不是,紛紛避走,兇悍者甚至命家奴鞭打驅趕眾人。今天好不容易碰到個落單的,怎麼能放他離開,逼也要逼得他點頭不可!
蓮靜的馬被這人揪一把馬鬃,那人揪一把馬尾,咴咴直叫,轉又轉不開,左右搖晃。蓮靜衣角又被底下的人抓住,幾次都差點摔下馬去,險象環生。
「諸位鄉親,下官、下官真的是力有不歹,請鄉親們讓一條路,下官還要上朝……」
「哼,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還上什麼朝!」人群中有人憤憤道。其餘人也喊道:「對!別想上朝了!」里三層外三層的,把她圍得動彈不得。
蓮靜滿頭大汗,又不好強行催馬突圍。這樣僵持下去只怕是真趕不上早朝了。
正當此時,人群外有人喝道:「大膽刁民,當街阻攔朝廷命官,是想造反嗎?」幾名身強體壯的護衛家奴手持棍棒,氣勢洶洶地朝他們逼過來。眾人一看,只見一名身穿紫色官服的官員,騎高頭大馬,帶著數名家奴,威風凜凜地過來幫這獨身的官員解圍。眾商賈見家奴兇悍,有些害怕,但仗著己方人多,只是噤聲縮手,卻不散開。
那紫衣官員居高臨下,道:「他只是內務官員,說不上話。你們有什麼事,稟呈上來,本官為你們上言。」
這時有家住近旁的商賈認出他來,驚喜道:「這位是國舅爺啊!國舅爺要為咱們做主,咱們有救了!」
眾人大喜,紛紛放開蓮靜,奔到楊昭馬前訴苦。
蓮靜這才終於脫了身,不敢多留,急忙驅馬離開。
朝上,楊昭果然言之於上,請求停易惡錢。
皇帝今日精神不大好,掃了一眼殿中群臣,問道:「右相呢?怎麼又未來上朝?」
身旁高力士道:「右相抱恙,已經三日不得下床了。昨日他遣子向陛下告假,陛下已賜他珍貴藥材,想必右相不日即可痊癒。」
皇帝「哦」了一聲,又問:「楊卿之議,眾卿可有什麼看法?」李林甫不在,這事可以不必議了,依了楊昭就是。
誰知有人沒和皇帝想到一塊兒,還出來反對。御史大夫王鉷出列奏道:「陛下,惡錢為禍市井,不勝其弊,右相多方考察,權衡得弊大於利,才奏請禁之。如今方實施卻又停行,是舍利而取弊也。」
楊昭反駁道:「惡錢雖弊大於利,但流通已久,禁用未必能除其弊而得其利。禁令一出,兩市動盪,人心惶惶,米價等紛紛上漲,豈不是更大的弊端?」
王鉷道:「惡錢流通,良錢無人使用,惡錢又入不得國庫,左右藏每年因此要少收多少租庸?」
楊昭道:「東西兩市多少小本經營的商販都是依賴惡錢而活,經此一變,血本無回,輕者關張倒閉,重者傾家蕩產。如今國用富饒,全國十道歲納億萬,東西兩市那點稅收真是不值一提。就因此而讓商賈破產無以為生,不僅損害百姓,多收的那點賦稅還不夠安置救助流離失所的商人呢!」
這兩人不愧都是聚斂度支的行家,爭論起來句句不離一個「錢」字。
皇帝道:「二位卿家不必爭了。授人與魚不如授之以漁,還是百姓安居樂業要緊,這惡錢就由它去罷。」
群臣同呼:「陛下仁愛,實百姓社稷之福!」
皇帝也乏了,便下令退朝。
蓮靜出了大殿,正看到李林甫之子將作監李岫走在她前頭,追上去問:「右相又抱恙臥床了麼?情況如何?」
李岫與她私交甚好,也知道她是為右相辦事,
一九·蓮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