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宮外兵馬就是再強百倍,又能奈我何?」
「好了蒼月。我這次回來,並無惡意,你不用如此緊張。說到底,我們也是一家人。」
「我此來,主要是見見龍城,我有話對他說。」
穆蒼月冷哼一聲,「虎毒不食子。姜別離,他可是你的兒子,已經不能再成為藥引子。你可以偏心,但不能對他不利。」
姜別離搖頭,「在你眼裡,我就是這麼不堪麼?算了,你如何看我,已經不重要,我又何須在意?」
他又看著姜藥,「我知道你有滿腹疑問。今日我就讓你明明白白。你跟我出來。」
說完,他就站起來。
「不行!」穆蒼月頓時疾言厲色的喝道,「你們父子有什麼話,就在這紫禁城說,不能離開禁軍和侍衛親軍!」
「沒有軍域和大陣的保護,我不放心!你們不能離開王宮!」
姜藥摸著袖子中的小蛇,笑盈盈的說道:「這紫禁城,乃是在遺址上,按照當年的神農天城來重建的。」
「想必這裡的每座宮殿,父君都會感到熟悉。父君在此住了兩千多年,總不會排斥這裡吧?」
姜隱也無所謂,毫不惱怒。他點點頭道:「那就去你的光明殿。」
「好。」姜藥站起來,給穆蒼月一個放心的眼色,然後請姜隱去附近的光明殿。
「爹!」姜南和姜秀城一起站起來,看著姜別離的背影。
姜別離回過頭,看著兩個美麗的女兒,語氣平淡:「爹沒有什麼送給你們,只送你們一句話:好好活著。」
這老東西,竟然真的什麼都不給。
姜藥和姜藥來到光明殿,光明殿外正是百花齊放,蜂飛蝶舞,春光燦爛。
正是四月好時節。
「就在這吧。」姜隱走到一株海棠樹邊,隨口吟道:
「一樹芳華凝錦繡,兩朵離柯辭枝椏。一飄一落兩世界,不在塵泥即天涯。」
姜隱坐在花樹下的石凳上,彎腰俯拾起一瓣落花,目光澹然如水,「此詩,你可還記得?」
姜藥也在花樹下坐下,順手抄住一隻蜜蜂,饒有興趣的看著蜜蜂毛茸茸的刷滿了花粉的腳,語氣帶著一絲回憶。
「記得。2016年春,你在姑蘇城雪沫花園寫的詩。你當時問我和師弟,這詩如何。」
「我說直白易懂,師弟說不對,應是易懂直白。嗯,倒是不失釋家禪意。」
「直白易懂,易懂直白,佛家禪意。」姜隱拈花微笑,似乎對昔日弟子奚落自己的詩毫不為意。
「那麼,今日你可明白此詩的真正含義?」
姜藥手一松,小心翼翼的放走滿載花粉的蜜蜂,「當然已經明白。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麼,呵呵。」
春光斜照,透過花樹的枝葉,照在即是父子又是師徒的兩人身上,光影斑駁,流景陸離,清微淡遠。
一隻蝴蝶棲在姜藥肩頭,幾片花葉落在姜隱衣襟。
儼然歲月靜好,天地悠悠。
「回首不覺間,倏忽四十年。」姜隱撣落衣襟上的花葉,捋捋清逸的鬍鬚,「四十年前,我讓你去崑崙山,讓李洛去高麗。」
「這真的只是我按照卦道作出的安排麼?」
「事實是,這是天道因果的安排。我只不過是天道因果選擇的執行人,我是個執行者。你,可明白了?」
姜藥靠在花樹上,看著樹枝上的一隻發呆的雲雀,「是麼?你的意思是,你只是天道因果的棋子。你這個說辭,倒是風輕雲淡。」
姜隱撫須微笑,「不錯,我的確安排了一些事情,想必你已經心知肚明。但若說真的有誰安排了你的命運,那只能是…」
「只能是你自己。」
這個令人難以琢磨的男人,此時目中竟然露出讚許之色。
「物有本末,事有始終;知所先後,近乎道矣。你做的很好,比我預料的好的多。」
「我只是將你放在十字路口,至於你如何選擇方向,東南西北其實全在你自己。」
「四十年內,你我再無見面,我沒有干涉過你。這四十年的路,是你自己選擇的。你今日的生死榮辱,輸贏成敗,全拜你自己所賜。」
「不光是你。李洛也一樣。我只是藉助時空法則讓他回到元初。可他要不要反元,要不要恢復中原,是成功還是失敗,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也不是我能干涉的事了。」
「你呢?你要不要變法,想不想統一仙界,重建仙庭,是輸是贏,那也是你的事。」
「當年,你母親生了連魂藥靈體,我乾脆抽出一具魂魄,去中央凡界歷練紅塵,種下你的凡塵煙火心。」
「但是你的魂魄極其特殊,我花了很久,都找不到合適嬰兒奪舍作為你的肉身。直到我找到了江家,才發現江家夫婦生下的死嬰最合適。」
姜藥聞言心中有數,「是不是那個嬰兒的骨相,和我的前世很像?」
「不錯。」姜隱說道,「正是因為那個嬰兒的骨相很像楊玄明,所以你的魂魄能很好契合他的肉身,成為江耀。」
「但是,骨像之所以相似,其實是我刻意尋找的結果,並不是江耀和楊玄明有何關係。」
「若你沒有華夏曆練的這顆煙火心,你就是高高在上的武家貴族,還會在乎寒門的死活麼?還有變法之心麼?」
「你的魂魄和肉身,都是穆蒼月的兒子。江耀的肉身,只是你暫住了二十年多年的皮囊。」
「至於雙魚玉佩,那本是你前世的法寶,卻被我所用,將你的魂魄送回仙界。我利用時空大神通,打開時空裂縫苦心安排,好不容易才做到這些。」
「在這個過程中,你可能會死,李洛也可能會死。如果死了,計劃雖然失敗,可是因果已了。」
「其實我早就教過你們,師父最多只能扶你上馬,再送一程。自己的路,終究還是靠自己。」
「很多事情,真的靠氣運。我辛辛苦苦從華夏帶回九鼎,蘊養在虛空,這都能被你找到。」
姜藥點頭,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笑的驚飛了肩膀的蝴蝶。
「我是該叫你老師,還是該叫你爹?」
姜隱道:「隨你的便。你就是叫我姜隱,我也無所謂。」
「我還是叫你老師吧,像以前一樣。叫你爹,我不習慣。」姜藥說道,「老師到底是姜舒,姜隱,還是姜別離?」
姜隱笑了,「大隋天朝的九道大仙,太師姜舒,只是我的前世。那時,你的第一世楊玄明,李洛的第一世李洛書,都是我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