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兩里開外的谷口走去。
從此處山坳到翟都局所在的谷口,統共不過兩里左右的路程,擱在平時不過盞茶的功夫,但今日,董承宴卻覺得宛若經年。
&大人擔任維州別駕多少年了?」李瑁看似無意地問著。
&開元十九年起,微臣任維州別駕已滿十年。」董承宴亦步亦趨地跟在李瑁後面,小心地回道。
李瑁輕輕感慨了一聲:「十年了,人生能有多少個十年啊。董大人為國戍邊十載,勞苦功高,本王回京後自當親自為董大人請功,請父皇予以獎賞。」
李瑁的話老氣橫秋,完全不像是一個年少得意,意氣風發的皇子該說的話。
董承宴也不知道李瑁為何會突發感慨,但還是回道:「殿下客氣了,這是下官份內之事,不敢言功。」
&哈。」
李瑁笑著拍了拍董承宴的肩膀,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若非董大人居中聯絡,本王安能至此?此戰干係重大,事關大唐邊陲安危。若無董大人相助,恐怕松州難守,國門將破,劍南一地必將生靈塗炭,百萬軍民將背井離鄉。董大人功高至此,怎麼能是無功呢?」
松州軍糧已撐不了幾日,若是不能斷了吐蕃糧路,松州城五日之內必破,李瑁的話雖有誇大之嫌,卻也不是危言聳聽。
不過松州缺糧之事只有寥寥數人知曉,董承宴恰巧是不知道的。董承宴聽著李瑁的話,他的臉色頓時煞白。
&日之事竟能關係整個劍南的安危?」董承宴只覺得渾身一冷,訝然問道。
李瑁和身旁的武彥平對視了一眼,笑道:「董大人有所不知,如今松州城中已經快要斷了糧草,如果今日事敗,五日內松州必破。松州若破,西南門戶便洞開於吐蕃鐵蹄之下,吐蕃兵鋒將直抵蜀中。你說今日之事重不重要?」
轟!
李瑁的話剛說完,董承宴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猛地炸了一下,險些站立不穩。
原來如此,難怪身份尊貴如李瑁竟願意親赴險地。原來他不是像房渭說的那般,為了討皇帝歡喜,謀奪太子之位,而是為了守護劍南的千萬百姓的安危。
今日之事若敗,丟掉性命的不僅是李瑁一人,還有千千萬萬的無辜百姓。
若是如此,那他今日所為豈不是禍國殃民,大錯特錯?那他豈不是成了戕害大唐百姓的千古罪人?
一瞬間,無數道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
他是一名鬱郁不得志的官員,他可以在內心裡安撫自己官卑職微,身不由己,這才攝於太子的威勢陷害李瑁。
畢竟人在官場嘛,身不由己。
但官場是官場,政治是政治。他真的能為了自己所謂的前程枉顧劍南千萬百姓的生死安危嗎?
崔琳和房渭都是世家子弟,他們自幼接受著家族理念的薰陶,在他們眼中,家族的利益大過一切,甚至是大過國家,大過天下萬民。
可董承宴不是世家子弟,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戶出身。他真的這麼做了,只怕他這後半生都會活在內疚之中,活在陰影之中。
董承宴牙關緊要,雙拳緊握,在內心捫問了不知多久,仿佛是片刻,也仿佛是一個世紀。他終於鬆開了自己的拳頭,撲通一聲跪倒於地。
&官斗膽,懇請殿下速回松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