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干萬萬沒有想到,秦王不僅回絕了歸還垣與軹的建議,還給魏王扣上一頂」失德「的帽子,並舉出王使被驅逐的事例為證。段子干張口結舌,難以應答。穰侯也不等他有所反應,唱贊道:」為賦盛宴。「
樂聲再一轉,又成雅樂,女樂齊唱《南有嘉魚》:」南有嘉魚,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賓式燕以樂。南有嘉魚,烝然汕汕。君子有酒,嘉賓式燕以衎。南有樛木,甘瓠累之。君子有酒,嘉賓式燕綏之。翩翩者鵻,烝然來思。君子有酒,嘉賓式燕又思。「
穰侯道:」使者聘問,歌舞宴燕,但續相盟之誼,盡釋蹉跎之事!「段子干只得回到自己的席中,舉爵而飲,再也沒有機會說歸還二城的話了,更不可能拿太子說事。——就算說了也不會有結果,只會惡化氣氛。
酒宴出來,段子干深感挫折,坐在驛館裡久久不能釋懷!隨從們知道段子干使命失敗,想安慰又無從安慰,都默契地躲著他,留他一個人靜靜。
按照安排,第二天,段子干又拜訪了涇陽君和高陵君。段子干明知使命失敗,但也還是例行公事般地提出了自己的訴求和威脅,那兩人也就如例行公事般地加以反駁和反威脅。硬話說罷,各人丟開一邊,仍舊談著愉快的話題,表示雖然有些糾紛,但我們還是堅守同盟大義的!
最後一天是拜訪安國君。
和以前見的人都是太子的父輩甚至祖輩不同,安國君是太子的弟弟。這也許是可以抓住的最後機會。
安國君剛剛封君,府邸位於遠郊。雖然他在咸陽城內還保留了住宅,平時也住在那裡,方便處理朝政,但接待外賓必須在自己的府邸中。
在封君之前還是公子繒時,安國君表現出卓越的造人能力,不過三十來歲,膝下已經有十二子九女;在邯鄲隱居了一陣子算是間隔期,回來後不到一年,又有幾名妾婦懷了孕。和秦王的子女多夭折,活下來的不多不同,安國君的子女雖也有夭折的,但這二十多人里,除了三個歲數小的,全都出過痘。
當魏使的車乘行駛了約一個時辰,到達安國君府時,府門前已經有不少人列隊迎接。
段子干按例在百步外停下車乘,下車步行過去,賓相和隨從跟在身後。而對面,五名半樁的孩子迎了過來,後面跟著幾名明顯的家臣的人。
兩群人走到距離十步停下。魏國賓相上前兩步禮敬道:「魏使段子干,謹奉王命,覲見安國君!」
孩子身後的一名家臣也上前兩步,禮敬道:「安國君謹遣諸兒,奉迎魏使!」
那群孩子中位居前列的出列敬禮道:「父謹備小酌,為魏王壽,為魏使壽!」
段子干見此兒並非五人中年齡最長的,想來是正妻所生的嫡子,但又不敢肯定,不敢稱呼太子,只得含糊道:「臣以猥劣,敢勞諸公子遠迎!」
那兒也不多語,僅深揖道:「尊使請入寒宅!」
五名公子以及隨同的家臣都讓過一旁,一起深揖道:「奉迎尊使!」
兩名賓相在最前面引路,段子干和那名嫡子打頭,其他人隨後,浩浩蕩蕩前往府門而來。
府門儀門大開。時近日中,雖然冬天的太陽不甚猛烈,但也溫暖和煦;當段子干一行登上台階,來到府門前時,庭院內早已安排好的女樂,在號令聲中開始奏唱:「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段子干見安國君沒有用雅樂,而是用這樣一首秦風來迎接自己,大感意外;但細思之下,卻又餘味無窮,似乎有許多話語盡在不言中。
安國君在階前相迎,在雙方賓相的唱贊聲中,兩人完成了敘禮。隨從和諸公子都留在階下,只安國君和段子干登堂入室。
兩人坐下後,段子幹道:「臣賀安國君得封君侯!」
安國君道:「以微功得封君,實難符也!」
段子幹道:「臣當再賀君侯更晉爵職!」
安國君道:「本以愚鈍,封君已在意外,焉敢晉也!」
段子幹道:「臣聞王子惟太子與君耳,若太子有失,君其王矣!」
安國君斥道:「無知妄言!為臣為子為弟,當祝父兄壽,安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