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人,只好把孩子賣給大戶做奴婢,給家裡女人揣上最後的幾塊乾糧,打了包裹讓她回娘家。男人們自己則磨快了菜刀,仰著脖子大笑出門。或者投靠土匪,或者投靠官軍,反正無論投靠哪一方,戰死之前好歹能給口飯吃,不至於守著一無所有的家變成餓殍。
「他爹還是去投官軍吧!好歹是正根正葉,日後說不定還能回鄉來尋我!」女人們總是心軟,哭夠了,痛麻了,擦了把眼淚追上來,扯著自家丈夫的衣袖叮囑。
逼到了絕路上的男人心中卻另有一番計較,輕輕將女人的手指掰開,瞪著通紅的眼睛呵斥,「你懂個啥!這大隋朝的氣數早已經盡了。皇上不像皇上,當官的不像當官的。去給他們干,未必能落得了好結果!」
「老天爺啊!你怎麼不開眼吶!」女人聽了,往往又是發出一聲哀號,「那你到底投奔誰去啊,多時才能回來!」
「先去巨鹿澤看看張大當家那邊要不要人?好歹離家門口近些,要是哪天能打回來,就把城裡邊那些王八蛋抓了點天燈!」男人即便心裡再難受,卻不能哭,只能啞著嗓子發狠。他不恨窩囊無能的官軍,也不恨兇殘霸道的土匪,最恨的是距離自己最近的地方官吏。除非已經打到了地頭上,否則官軍收錢,土匪催賦,都要通過地方官吏之手。而那些地方官吏則兩邊都不得罪,百依百順,並且過手留濕,個個吃得肚皮溜圓。
「他爹,我,我等你!生是你們老王家的人,死是你們老王家的鬼!」女人們哭過一陣,不得不再次收起眼淚,咬著蒼白的嘴唇立誓。
「你,嗨!」男人本想告訴自己的女人,如果能嫁的話,找個能養活起她的人嫁了吧。話到嘴邊,又實在不忍,想了想,低聲承諾:「我要是命好,就托人給你捎些東西回來。你自己一個人藏著,別便宜了你哥哥和弟弟。等攢夠了給孩子贖身的錢,咱就把他們贖回來。一家大小朝和河東去。聽說那邊,日子還勉強能過!」
具體河東一帶的日子能過到什麼程度,男人和女人也都是道聽途說。可這至少讓他們兩個在黑夜裡多少看到了一點亮光,儘管這點亮光弱的像螢火蟲的尾巴。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亂世中,為了活命還能有多少選擇呢?老老實實守著家門過日子的,即便勉強捱過即將到來的冬天,也捱不過下一個冬天。想要生存下去,他們就必須拿起刀。要麼殺人,要麼被殺。什麼時候閻王爺那邊孤魂野鬼多得連地獄裡都塞不下了,也許他會把老天爺喚醒。降下個真正的龍種來,重建太平盛世。
而真龍天子到底在哪兒,誰也說不清楚。大隋朝廷如百足之蟲,臨死之前蹬蹬腿,也能踩倒一大片。剩下那些群起的烽煙,從翟讓到薛軌,從杜伏威到王須撥、魏刀兒,各唱各的調子,誰也不服誰。即便河北南部這巴掌大的地方,有心當皇帝的還有兩股,一股是高士達,帶著豆子崗的一群流寇。另外一股就是男人即將投奔的張金稱,麾下有郝老刀、程名振等數員悍匪。
無路可走的百姓們之所以在投靠官軍之外,多數選擇張金稱。倒不是相信張金稱是潛龍出世的那個傳說,而是張金稱駐地離大夥的老家近,並且他的聲勢遠比王德仁、時德睿等賊浩大。跟著最大那股綹子,被官軍抓去殺頭的機會總要小一些。打下堡寨、城池,搶東西發財的機會也相對多一些。雖然在百姓們的嘴裡,張家軍的名聲實在不怎麼樣!
不過,張金稱麾下伙食好也是出了名的。當了嘍囉的第一天,男人就飽飽地吃了兩頓飯。一干一稀,據說如果碰上打仗,半夜還能分給兩個糠窩窩加餐。這還不是最好的,據參加過上一次劫掠的「老江湖」們透漏,如果能被選為銳士,不但每天都能吃三頓飯,並且每隔三天還能吃一次肉。打破了城池,戰利品他們也是他們先分。其餘嘍囉只有銳士們挑剩下了,才能分得到些沒人要的東西。
說到這些話題時,「老江湖」們的眼睛總是亮閃閃的,嘴角也不知不覺滲出些亮閃閃的涎水來。新入伙的嘍囉立刻被撩撥的火燒火燎,陪著笑臉,小心翼翼地向同伍的前輩們請教:「老哥,那咱們怎麼才能被選為銳士呢?」
「哼,也不看看你那小身板兒!」前輩高人們眼中的笑容立刻變成了輕蔑,撇了撇嘴,低聲數落,「咱們巨鹿澤共有九個寨子,除了大當家和九當家兩人,其他每個寨子只有兩千銳士名額。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