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老太太沒動靜了。直挺挺躺在那,張著大嘴,看著天棚,眼睛瞪得大大的,我操,死不瞑目。
我呆呆看著她,渾身汗出如漿,衣服都濕透了。
我輕聲道:「姥姥,姥姥……」
顫巍巍伸出左手,緩緩伸了過去,一直伸到老太太鼻子下面。手指慢慢搭在老太太上唇,感受不到鼻子裡的氣息,媽的,不會吧,她,她真死了?
就在這時,突然老太太一轉頭,朝向我。脖子看起來那麼僵硬,眼珠子直直看著我。嚇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後背正碰到床頭櫃,給我嗑得一陣鑽心的疼。
她握著我的手鬆開了,眼睛眨了眨,嘴裡喃喃說道:「它們……它們來了,給我準備三根筷子一隻碗……碗裡要裝著生大米。」
「啊?」我傻愣著。
老太太一陣咳嗽,聲音尖叫:「快去!快去!」
我嚇得屁滾尿流,如蒙大赦,連滾帶爬跑出病房。正看到女護工和楊姍姍走過來,女護工提著尿罐子,楊姍姍提著一袋子食物,倆人說說笑笑而來。
楊姍姍看見我半跪在地上,呵呵笑:「呦,劉哥,這是給我拜晚年啊。」
我指著病房裡的老太太,牙齒咯咯響,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女護工幾步走了進去,把尿罐子塞到床底下,撫著老太太后背。這老太太也不知哪來那麼大力氣,對我們一直喊著:「三根筷子一隻碗……」
女護工走過來問:「小劉,怎麼回事?」
我把剛才經過說了一遍,把兩人嚇得不輕。楊姍姍道:「姥姥說的『它們』是不是小鬼?」
「我怎麼知道?」我苦笑。
女護工表情很嚴肅:「小劉,小楊,你們倆看著老人家,我去借那些東西。」
楊姍姍道:「大姐,你還真信啊?」
「有備無患吧。有些東西不信不行。」女護工說著走了出去。
我們倆走回病房,楊姍姍瞅著我,突然「撲哧」一聲樂了:「劉哥,看你嚇得那樣。你膽子這么小啊?」
操,我膽子小?我沒搭理她,徑直過去把方便袋打開,看看裡面的晚飯。楊姍姍想得還挺周到,三盒熱餃子,一袋辣椒油,還有一些醬牛肉茶葉蛋之類,另外還有幾罐啤酒。
「你買啤酒幹什麼?」我問。
楊姍姍哼了一聲:「買醉行不?喝醉了我就不管了,一覺睡到天亮,來什麼鬼我都不怕。」
「你睡那麼熟,一旦來的是色鬼呢?」
她一掐腰:「正中本姑娘下懷。」
「酒,酒……」老太太突然說話了。
楊姍姍過去拉住她的手:「姥姥,你要喝酒啊?」
老太太顫巍巍說:「酒,酒,灑在門……口。」
楊姍姍真不含糊,開了一罐啤酒,走過去,全灑在大門口,一股濃重的酒氣散發開來。
我皺眉:「一會兒護士來罵人,你收拾啊。」
楊姍姍頭都不回:「不用你管。」
這時,護工大姐回來了。她手裡拿著一隻瓷碗,裡面裝著滿滿的白色大米,另一隻手握著三根赤紅的木頭筷子。我問她這是從哪弄的。護工笑著說,這醫院就跟個住宅樓沒什麼區別,你要什麼都能有人淘弄到。
按照老太太的囑咐,把裝了大米的碗放到門口,再插上三根筷子,這叫當面上香。有酒有米,就能暫時把小鬼給糊弄走。
我們三個人把楊姍姍買來的晚飯吃了,我喝了幾罐啤酒,微微醉意上頭。
看看表,這麼一折騰快晚上十點了。我打個哈欠,把一張行軍床支到病房門邊,然後拍拍枕頭躺下,翹著二郎腿說:「小楊,晚上咱倆輪班,我睡上半夜,你來下半夜。」
護工大姐說:「兩張床你們都可以睡。我在椅子上坐一宿就行。我睡不實,晚上老太太有個事我還得忙前忙後,用不著床。」
這時候,我眼皮子已經睜不開了,困意粘稠得化不開。迷迷糊糊中,我看到楊姍姍從我床邊走過,走到門外,好像是喝多了酒要去上廁所。我也沒在意,趁著還有點意識,摸出手機上了個鬧鐘,定在下半夜兩點。畢竟收了人家的錢,這麼呼呼大睡也不是那麼回事,晚上起來溜達一圈,多少是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