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被五花大綁地推搡了過來,瞧見德春坐在主審的位置上,微不可查的一撇嘴。
他知道德春,這個人是蔡添喜的乾兒子,雖然在御前伺候,可這麼多年了,做什麼事都還得蔡添喜提點,為人木訥不知變通,根本是個扶不上牆的阿斗。
要說宮裡內侍最嫉妒的人是誰,那應該就是他了,如果被蔡添喜看中收作義子的人是他們,就按照對方那般盡心盡力地栽培,他們早就獨當一面了,還用得著一天天地跟在蔡添喜屁股後頭被教訓?
可他心裡雖然鄙夷,面上卻不敢顯露,一見面就討好地笑起來:「德春公公,您看這事鬧的,奴才雖然下手重了些,可那都是宮正司的手段,真沒出格,您這上來就把咱們綁了,不大合適吧?」
還有句話他沒說,那就是德春再怎麼得蔡添喜看重,也只是個奴才,哪有資格插手宮正司的事?
德春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出來,目光靜靜地看了過去,他的靜不是安靜無聲的靜,而是毫無生機的靜,落在人身上時,會讓人產生一種自己不是活物的錯覺。
周福不自覺哆嗦了一些:「德,德春公公……」
德春忽然伸手,拎小雞崽一樣將秀秀扯了起來:「我要做點事情,不太適合你一個小丫頭在這裡。」
秀秀這次沒再糾纏,雖然她還是很害怕在宮正司里一個人,可周福的出現卻讓她覺得那種害怕可以忍受了。
比起面對這個差點就勒死自己的魔鬼,她寧願忍受著一個人的恐懼離開宮正司。
「那好吧……德春公公,今天謝謝你救我,我會報答你的。」
德春低頭看了眼自己慘不忍睹的新衣,避之不及地擺了擺手:「不用了。」
你趕緊走就行了。
秀秀只當他施恩不圖報,滿懷感激地走了,等出了宮正司她心裡的畏懼退下去,才察覺到身上的疼,她原本想忍一忍,可後來沒忍住,只好一邊往回走一邊哭。
「秀秀?!」
冷不丁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前面傳來,秀秀渾身一顫,連忙抬眼看過去,就見謝蘊迎面快步走過來,她頓時繃不住了,哇哇哭著往謝蘊懷裡鑽。
鼻涕眼淚再次淌了一臉。
謝蘊還是不大能忍受和人太過親近,只得拿出帕子來給她擦了擦臉頰,語氣卻沉了下去:「誰把你打成這個樣子的?」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但人都被德春公公抓起來了。」
德春?
雖然的確是謝蘊託付德春過去的,可沒指望他會做些什麼,畢竟這是得罪人的事,眼下對方做到這個地步有些出乎她意料。
但事關生死,恐怕不是那麼容易認罪的,她還是得去看看,既然已經為此再次將尊嚴踩在了腳底下,那不好好算算這筆賬,豈不是虧了?
「秀秀,你先回乾元宮,我這就去給你討個公道。」
秀秀輕輕吞了下口水:「姑姑,要不算了吧,他們好兇的……」
她又想起了周福的凶神惡煞,渾身一哆嗦。
謝蘊抬手安撫的揉了揉秀秀的頭,神情柔軟溫和,眼神卻沉靜又冷厲:「秀秀你要記住,人善被人欺,有些時候,哪怕拼上一條命也必須爭一口氣。」
秀秀似懂非懂,懵懵地點了點頭。
謝蘊知道她沒聽懂,卻沒再解釋,催著她走遠才轉身朝宮正司走去,卻迎面遇上了德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