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邊的重力消失了。
葉和歡窩在被子裡,耳朵卻尖尖地豎起,注意著病房裡的動靜。
打火機的聲響不停傳來,啪嗒,啪嗒,葉和歡猜他一定是在抽菸,數著他點打火機的次數,頻率有點高,比以前還不知節制,在一聲接著一聲的聲響里,她終於按捺不住地從被子裡露出眼睛看出去。
郁仲驍站在窗邊,有一口沒一口地抽著煙。
葉和歡靜靜地凝望著那道背影,從裊裊的煙霧裡看出他的落寞,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感受,有些難受,也有些心酸。
她不再躲著掖著,用粗啞的嗓音低低喊了聲:「小姨父……」
郁仲驍聞聲轉過頭來,看到她鑽出被子的半顆腦袋,掐滅手裡的菸頭,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坐回床邊:「不舒服了?」
說著,右手搭在她的額頭試體溫。
葉和歡的喉嚨還是很疼,說起話來很費勁,她舉起雙手攀住了郁仲驍勁瘦的手腕。
見她沒事,郁仲驍放了心,任由她握著自己的手。
「想不想吃東西?」他低聲問道。
葉和歡搖頭,她摸著他的手背,發現都是骨頭,比去軍演前又瘦了點,她吃力地開口:「你晚上有沒有吃飯?」
「吃了,在部隊裡。」
葉和歡判斷不出這是實話還是假話,又見他抽了那麼多煙,只好說:「我有點餓了……」
「喝粥好不好?我現在下去買。」郁仲驍的語氣很溫和。
「嗯。」
——
郁仲驍去了大概十五分鐘,門口傳來動靜,葉和歡抬起頭,便看見他拎著熱騰騰的粥回來。
吃下幾勺,葉和歡就說飽了。
「扔掉多可惜,你喝吧。」她把調羹推向郁仲驍。
郁仲驍不喝,葉和歡從他手裡拿過調羹,舀了一勺粥送到他嘴邊,目光殷殷地望著他:「我餵你,喝嗎?」
病號服很寬大,她抬起手,袖子下滑,露出手腕處那塊結痂的擦傷。
郁仲驍喝下了那口粥,她繼續喂,他一勺一勺都吃了,喝到一半,他握住了葉和歡的皓腕,修長的手指摩挲那處傷疤:「疼不疼了?」
他詢問的不止止是手腕處的傷,葉和歡知道。
葉和歡輕搖頭,半晌又補充:「就是……喉嚨有些難受。」
從郁仲驍出現到現在,隻字未提陳浩,他並不是不關心,應該是怕一再提及在她心裡留下陰影。
這次出事,葉和歡並不怪郁仲驍,他是說要來學校接自己,是她自作主張先跑去濱江苑,後來她的手機被摔破了,他聯繫不到自己很正常,況且陳浩是她招惹的麻煩,哪怕她昨晚不外出,他遲早也會尋到機會對付自己。
郁仲驍收拾了剩下的夜宵,洗完手從衛生間出來,看到她還坐在那:「還不睡覺?」
葉和歡想說『等你』,但喉嚨乾澀難耐,索性沖他咧嘴笑。
待郁仲驍走過來,葉和歡已經張開雙手,求抱的訊息,郁仲驍在床邊坐下,背脊倚著床頭,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前,又心細地把她的頭髮撥到一側。
十月下旬的夜晚,透著涼意。
葉和歡扯過被子蓋在郁仲驍的身上,她仰起頭問:「軍演……你們贏了嗎?」
郁仲驍忽然低頭親她的額頭,剛碰到就被她嫌棄地擋開:「你沒掛鬍子,扎到我了。」
「有嗎?」郁仲驍摸了下自己的下巴。
「而且煙味好重。」等喉嚨不那麼疼了,葉和歡才繼續控訴:「是誰說要戒菸,男人的話果然都是騙人的。」
「我去沖澡。」
說著,郁仲驍作勢就要起來。
葉和歡卻牢牢抱著他,把頭枕在他肩膀上,嘟著小嘴咕噥:「算了,反正熏的都是我,將就著吧。」
郁仲驍抬手輕撫她的頭髮,良久,突然開口:「那個時候怕不怕?」
「……嗯。」
葉和歡昏昏欲睡,閉著眼睛喃語:「後來想到你,不怕了。」
郁仲驍在醫院陪了她一晚上,第二天走的時候,葉和歡並不知道,她醒過來時,床上已經只有她一個人。
床頭柜上已經放著早餐,還有一張便利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