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琴師也是寸步不讓。
說到後來,老人大袖一拂,便在太古遺音琴前坐了下來,「夏蟲不可語冰,井蛙不可語海,今日某就讓你看看什麼是琴心」
口中說完,老人稍一靜默後十指齊動,奏起了同樣的一曲《高山流水》
唐松初時還能辨認出老人的技法,但很快的就迷失在了太古遺音的琴聲之中。
迷失
徹底的迷失!
什麼技法,指法,停頓全都忘了,最後就連琴聲都聽不到了。分明是置身於精舍屋內,但眼前卻恍然出現了巍巍高山,洋洋流水,高山流水之間自有淡若雲嵐般的情意玄妙勾連。
當年鍾子期聽到俞伯牙鳴琴時嘆聲贊道:「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意在流水」,便是這琴心與琴心的碰撞與共鳴,方有了知音相賞的人間至樂,才有了鍾子期歿後「伯牙摔琴謝知音」的千古佳話,也才有了這一曲名垂千古的《高山流水》
精舍之內,那說話做金石聲的老人就憑著一具琴徹底打破了時空的局限,竟使唐松身處高牆之內而神遊於八荒四極。
王道之音,國手技藝已不足以形容老人的鳴琴,因為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技藝所能達到的高度了。
一曲終了,繞樑般的琴音久久在唐松心間腦海迴蕩,入境太過深沉,以至於許久許久都回不過神來。
最終是那琴師的一拜驚醒了神遊物外的唐松。
年過六旬,鬚髮皆白的琴師此刻像個剛入學的蒙童般心悅誠服的拜倒在了據琴而坐的老人面前,疊著皺紋的臉上輕輕抖顫,顯然是心神搖動到了極點。
一拜之後,琴師方顫聲問道:「敢問尊駕高姓可是萬字兒?」
「是又如何?」
「敢問尊駕先祖可是諱為『寶常』?」
老人再不回答,起身之後就此去了。
這不回答便已是默認了。
隨後唐松就看到了讓他極其震驚的一幕,那年紀老大,出身於宮城教坊「立部伎」的琴師居然向著二進院落老人的背影深深的三次叩首,當其起身時,眼中分明有渾濁的淚花閃動。
隨後,琴師拔腳就走,唐松見挽留不住,便一路將他送上了抄手遊廊。其間他也曾探問過適才提到的「萬寶常」究竟是何許人也,卻因琴師的情緒太過激動而未得答覆。
將琴師送上抄手遊廊,目睹其去遠之後,唐松轉身回來關好精舍的門戶後便要去找那老人。
一直想覓一個可跟隨習琴的名師,卻有眼不識泰山。而今那老人既然露了相,唐松就斷無再放過他的道理。
精誠所至也好,死纏爛打也罷,老頭兒,你跑不了了!
扣好門戶,心中興奮不已的唐松走出好幾步後,這才猛然發現後花園南邊那棵垂柳下居然站著一個少女。
一個亭亭玉立,身穿雪白流雲裙,頭戴覆面垂紗雕胡帽的少女。
唐松不知道她何時而來,也不知道她為何而來?
唯一的可能便是與二進院落老人一起來的,只是她既然是跟著那老人一起來的,剛才怎麼沒有一同進精舍,而是遠遠的獨自站在這裡?甚至老人走了她也沒有跟著,自己分明要走,她也不曾有隻言片語?
古怪,太古怪了!
唐松轉過身子向那少女走去。
距離越近,看的也就越清楚。
此時陽光正好,照射在依依柳枝上,直使那青青柳葉簡直要鮮綠欲滴了。
熾烈的夏日陽光,青翠欲滴的垂柳,後花園中如此鮮亮的顏色襯出了少女的白衣勝雪,也襯出了她的冷漠。
在如此熱烈的環境裡,少女就這麼站在垂柳之下,全身上下都在散發著濃烈的拒人千里的氣息。
越走越近,這種感覺就越明顯。
她分明就在你身前不遠處,感覺卻是離著千里萬里。
天涯咫尺,卻又咫尺天涯!
這就是流雲裙少女給唐松的第一印象。
走近了,唐松終於走到了垂柳之下,少女面前。
「你是誰?」
「你是唐……唐松?」,流雲裙少女的音質其實很好,只是說話太生澀,就像多年修行閉口禪的僧人破關後乍一開口時那樣,說話非常的不熟練。
第五十六章後花園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