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回、入坐月下斑駁影,轉眼林間沐晨風
惠明已經目瞪口呆,惠能起身接過包袱,立單掌行禮道:「謝謝!請問二位仙家高人名號,來自何方?」他的眼光不俗,已看出面前兩位童子不是凡人。
小女娃答道:「我叫明月,那邊的是我清風哥哥,我們來自崑崙仙境。」
這時清風朝惠明道:「方才明月說我披上袈裟也不像菩薩,我確實不是,而你披上袈裟就是禪門六祖了嗎?」
惠明面紅耳赤,躬身低首道:「仙童喝問的是,我棄將軍位而出家,本就為求佛法,怎得又貪一件袈裟名位,一念之差矣,有失根本。今日幸得惠能行者點悟,不虛大庾嶺之行。」
清風看了看惠能,又對惠明道:「你也許是好心,認為你師父所託非人,小和尚不能擔法嗣大任,故想取而代之。但這一念偏執,以至於持刀奪他人之物,天下多少爭端,由此而起啊。」清風看上去就是少年,卻直呼惠能為小和尚,惠能也不介意。
惠明向著幾人團團拱手道:「今日已悟,山外還有追兵,我且去為行者解圍。」他轉身就欲往來時路回走。
清風叫住他道:「把刀帶走。」
惠明:「我已放下了。」
惠能又說道:「放不放下,不在手上,你帶來,你自帶走。」
惠明啪的一拍光腦門,走進草叢揀起戒刀,又對惠能拜了三拜,這才大踏步下了大庾嶺,往他追來的方向。
大庾嶺北坡之下,有近百僧人蜂擁追來,遠遠只見山道狹隘之處,惠明身形威武持刀而立。有凜然不可侵犯之意。有人小心的上前問道:「惠明師兄,你看見惠能了嗎?」
惠明晃著明晃晃的鋼刀答道:「我腳程最快先到此處,山腳下不見一人,問此道上南來客,亦不稱見過惠能。想必是追錯了路,應回頭四下再尋。」
以清風之神通,對山下發生的事自然是一清二楚,他沖惠能道:「持刀人是你點化。我聽說僧人不打誑語,他怎麼一下山就撒謊呢?」
惠能笑了,毫不客氣的答道:「我聽聞真人言出則必諾,而既行可不必言。君子不可欺之以方,真人不可欺之以信,通達不仗機巧亦不諱機巧,是為不誑。你這般刁問,才是誑語。」
明月插話道:「小和尚。我清風哥哥和你開玩笑呢!他吃過和尚的虧,還眼看著菩薩燒了一件惹禍地袈裟,今天又看見一幫和尚搶你一件袈裟,所以才會開口刺探。」
清風也不生氣,摸著明月的腦袋道:「這個小和尚了不得。憑這番話,就是苦海已渡之人。」
明月:「什麼是苦海已渡啊?」
清風:「道家修行,破妄心稱真人,破妄之法種種。人亦有不同;渡苦海稱地仙,再不同於人。這些與你沒什麼關係。」
明月一皺鼻子:「僅僅如此,還是小看了小和尚。」
惠能接話道:「小看大看皆無妨,境界雖有相通之處,但佛門修行果位畢竟不同,我不與爭。只是方才仙童所言菩薩燒袈裟之事,懇請詳言。」他的興趣也被勾了起來,想聽菩薩是怎麼燒的袈裟。
清風也不隱瞞。在一塊石頭上坐下,將五觀莊遇心猿、離去時當眾說了一番話、觀自在菩薩燒了錦襴袈裟的經過都告訴了惠能。此時就看出惠能的不凡之處,聽聞這些仙家與菩薩之事,他從頭到尾竟面不改色,既不驚異也不惶恐。
清風說完後,惠能微笑道:「那袈裟菩薩燒得,別人卻燒不得,因為菩薩燒的實不是袈裟。否則就算將世上袈裟都燒去。也於人無益。仙童與熊居士結緣,菩薩也在點化心猿。」
清風又問道:「那你的袈裟呢?」
惠能一指山下道:「他們來奪地也不是袈裟。實是心中風帆影動。我師告我『衣為爭端、止汝莫傳』,我受此袈裟是為行佛法,若頓悟之道已傳,衣不必再傳,禪宗寄名法嗣至此為止。」
清風:「原來你想了斷禪宗祖師法嗣,只傳承開悟之法,這樣一來,後世弟子會如何責你?」
惠能一笑:「後人不會。」
清風又追問:「何謂頓悟之道?」
惠能一指路邊草叢:「就如惠明放下屠刀。」
158回、入坐月下斑駁影,轉眼林間沐晨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