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想了想,正要搖首,芊芊就握住他的手,靜靜望著他,小手柔軟,眼神認真,葉青這才想起,面前這少女頑強的守著這個家的固執,從來比她外表和名字更是堅強。
「是有件事——婚事」葉青注視著她的雙眼。
芊芊呆了呆,低著首,燈光下看不清神色,只是喃喃說著:「是婚事啊……是哪個王府的郡主,還是宰相家的女兒麼?」
芊芊讀書漸多,就知道的更多些,那些兩榜進士的傳說,哪個不是高攀而上去?
「不是,她們太高了。」
「那就是公卿,州部家的女兒?」
「也不是」
「那就是郡里大官的女兒?」
「也不是」葉青帶著微笑,反握著了她的手:「都不是,我是尋常人,配不起這樣高門。」
「公子又胡說了,你是進士,怎麼會配不上?」芊芊嗔著,正要分說,突明白了一點,怔怔看著他。
「預定會是曹家,我的表姐曹白靜」
上一世螻蟻一樣掙扎,對母族印象已不清,可是曹白靜適避在葉府而託庇得生,至少延續到葉家山莊毀滅時。
曹白靜和葉青不無感情,更重要的是,曹白靜是一種真有智慧的聰明,心性也相對寬曠,也許只有她,才能適宜這個位置。
芊芊覺得自己應該生氣,可是在他的眼光中,卻興不起抗拒心思,柔腸百結,化成一嘆:「公子你真的……不必要這樣。」
葉青笑笑不答,卻問:「你不吃醋?」
芊芊皺眉:「要說沒有吃醋是假的,我也是女人啊……甚至原先時,我其實吃醋吃的很厲害。」
「我自少……恩,大概三四歲,就做了公子的丫鬟,跟的太久了,都習慣了,就想一直這樣下去。」芊芊怔怔的說著。
「但人總是要長大,公子中童生了,中秀才了,中舉人了,中進士了……越來越招女人喜歡不說,族裡人都高興的和過年一樣,對我也越來越客氣,可我總有點惆悵……」
「子楠、白靜……或對於兩家的女人來說,公子就是參天大樹……可芊芊還記得當年公子寒微時,家裡屋子破了,下雨漏著水,族裡忙著春耕抽不出人手,還是我們自己爬上去補著。」
葉青笑了:「當時你說自己比我大,是姐姐,要先來於活,我就在下面扶著梯子,看你在上面緊張都要哭出來,弄得我也很緊張。」
這是有意的打趣,芊芊卻眼神恍惚,怔怔盯著燈火不語,似是回到了過去。
葉青心中一動,生出了些明悟,或對這少女而言,過去貧寒日子已隨時光褪去了艱難和苦澀,成為記憶中最醇最美的美酒了。
「公子你還記得啊」芊芊回過神,有點害羞,又有些幸福的笑笑:「雖有點恐高,但還是弄好了啊,不漏雨了」
「我知道,芊芊很能於,很勇敢。」葉青說著,父親過世後,百畝田被族人以「代管」的名義收去,總算還有些糧米,可是生活中許多許多事,不是幾袋米能打發過去。
想起當年,還是幼孩範疇的芊芊,是怎麼撐起這個家呢?
芊芊搖搖首:「芊芊並不能於,還膽小的很,但我最喜歡公子一句話——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家而努力。」
葉青有些恍惚,但對這話並不意外。
前世今生遇人無數,總有些人,平平凡凡,又這樣默默努力,他們自己不覺得,但這實是一種非常珍貴的人生財富……
許多人富貴了,就忘記了當初,其實就是忘記了過去。
芊芊並不自覺,說出了心裡話:「公子不要把芊芊想得多好……芊芊當時這樣努力也是為了自己,我也沒有哪裡能去」
「是真的麼?」
「是真的」芊芊低著螓首。
葉青久久不語,心裡想著:「可是我當時也沒有地方去啊」
「我是說真的」芊芊又猛的抬首,聲音大了起來:「而且我心裡還夢想著,公子會有驚嘆我的一天」
葉青生活兩世,從來沒聽見芊芊還有這心愿:「驚嘆你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芊芊紅著臉:「公子就和參天大樹一樣,芊芊就和小草一樣,怎麼長都追不上,大樹又需要小草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