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並不豁達。」
沈毅微笑道:「周撫台的那個寶貝兒子,年紀輕輕,身體就已經不成樣子了,莫說隔著一條船,就是當面,他也未必射得精準,再說了,當天也非是他要殺臣。」
沈老爺低聲道:「那天,在他身邊的那個北齊女諜子,才是要殺臣的人,這位臨安名妓…」
「死的並不安詳。」
沈毅語氣平靜:「再說了,如果臣受一些委屈,能夠替朝廷做成一些事情,臣甘之如飴。」
這「甘之如飴」四個字,是他從程廷知那裡學來的,此時照搬著用過來,倒也合情合理。
皇帝面帶微笑:「沈卿的意思是,周義山在浙江,能替朝廷做成事情?」
「臣以為,只要他肯盡心盡力,一定比一位新巡撫好用得多。」
「不過,這種老狐狸,想讓他盡心盡力,就必須要拿住他的痛處,陛下明日見他…」
皇帝淡淡的笑了笑:「朕明白,要好好敲打敲打他。」
皇帝說完這句話之後,自己摸著下巴考慮了良久,然後才近乎自言自語的開口:「那浙江的事情,就暫且這麼辦…」
他看著沈毅,問道:「福建的事情呢?沈卿你是當事之人,你如何看?」
沈毅低頭想了想,然後低眉道:「陛下,臣與程藩台…」
「不熟。」
沈毅這句話,並不是在推脫或者是推卸責任。
而是事實如此。
他與程廷知,的確不熟,他只是充當了程廷知與皇帝之間溝通的一個渠道,但是對這整件事情,是不負責的。
說到這裡,沈毅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不過陛下可以先看一看此人手裡的證據,再派三法司的人去福建核實,如果核實清楚了,無論是何時想要整頓福建官場,或者是如何整頓福建官場,都在陛下一念之間…」
「整頓吏治…」
皇帝說到這裡,也沒有什麼心思吃飯了,他沉聲道:「整頓吏治,並不是當前的要務,朕問你關於福建的意見,是想問你,朕應當如何做,才能讓明年朕的福州市舶司運行無礙,才能讓朕的福州衛順利建成。」
到現在,皇帝在東南的布局,已經非常清晰了。
那就是以五個市舶司為基礎,在五個市舶司所在的城市,組建起五支軍隊。
分別是松江衛,溫州衛,福州衛,泉州衛以及廣東衛。
五個衛所,每衛五千人,統歸沿海都指揮使司轄制,一共是兩萬五千人。
這沿海五衛建成的政治基礎,是為了保衛沿海五個市舶司,以及保證市舶司通航順利。
而市舶司建成的政治基礎,則是今年溫州市舶司建成短短兩個月的的「成績」。
皇帝拿著溫州市舶司的成績,在朝堂上說話就能硬氣起來,就能把剩下的四個市舶司硬推下去。
然而實際上,這整件事情的因果是倒置的。
並不是為了五個市舶司,才建立沿海五位!
實際上恰恰相反!
皇帝是為了擁有這兩萬五千人的隱藏水師,才組建起了五個市舶司!
沈老爺抬頭看向這個年輕的天子,然後用一句輕飄飄的話,決定了福建官員的命令。
「那臣以為,應當用酷吏,整頓福建了…」
所謂酷吏,嚴刑峻法,不畏豪強,手段狠辣,而且一定是廉潔自律的。
因為你只有自己的屁股足夠乾淨,才能動得了別人。
不過這種人往往都是皇帝的工具人,用過之後就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
因為得罪了太多人。
往往沒有什麼好下場。
而程廷知有沒有這個資格呢?
多半是有的,因為他雖然貪了錢,但是大概率沒有花!
只要他交上去,順便舉報一下行賄人,屁股也就乾淨了。
說到這裡,沈毅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這個酷吏,未必一定要是程廷知。」
皇帝聞言,也眯了眯眼睛。
「那明天,朕就要看看,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