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別管劉承宗任命的是文人還是武夫,到了那個位置,就還真能把事做個湊合。
如果說大明是個臃腫、複雜、處處磨損運行不暢的老舊機器。
那么元帥府就是個依靠蠻力、運轉飛快但畸形的怪物。
這套東西說離譜,是很離譜,但張縉彥發現,除了西安府,別的地方都被兵犁過一遍,還真能跑得動。
唯獨西安府,未經歷慘烈戰鬥,舊有政治構架廣泛存在,吸納了不少降官,反倒成了最費勁的地方,快把新提拔的知府趙躋昌累死了。
正是這種怪異框架,讓張縉彥意識到,劉承宗把他放到布政司,還真不是磨他的銳氣。
而是元帥府真的不需要陝西布政使司。
人家就沒有省這個東西。
張縉彥這才有點坐不住了,想要為元帥府出一份力,趕緊讓自己進了劉承宗的眼,最好留在中樞,協助其吸納更多人才,把吏衙、布政使司、府、州、縣的框架搞出來。
不然大明是可能撐不住二十年,元帥府是肯定撐不住二十年。
這玩意身上就沒血肉,一身骨頭,全靠劉承宗戰無不勝的威望,湊合著攢出來個政權。
熊熊燃燒的靈魂之火,支撐著骷髏兵行動。
屬於魔法。
只要輸上一場,全身骨頭都得散架。
大年初三,張縉彥辭別劉承宗,讓自己的清澗學生武國用暫代經歷事,隻身奔赴三原會見知縣冶鼎。
很快,從三原縣衙傳出消息,大元帥要任用賢良,請開明士紳踴躍推舉,至西安共商大事。
劉承宗在這些地方民間不得人心,里居士紳紛紛因這道消息,被攪得不得安寧。
不少人驚慌地跑到三原郊外拜訪王徵,要麼就是跑到三原北城拜訪焦源溥,希望能有個主心骨。
但這倆老頭兒,面對士紳們希望他們拿主意的期待,都默不作聲。
而在三原縣衙,張縉彥同冶鼎推杯換盞,聽著城內生員對兩家情形的描述,哈哈大笑,拍著冶鼎的肩膀道:「賢弟啊,只要他倆不說話,這事就成了一半啦!」
冶鼎對他這麼親近的舉動,雖然是真不習慣,卻也難免在心中生出幾分,找到好大哥的知己之感。
畢竟他在元帥府,地位很尷尬。
雖然有劉承宗的授意照顧,但那些帥府大將他也接觸不著,而能接觸到的羽林郎官、西寧秀才,又都不敢跟他走得太近。
而義父莫與京,光義子就有六個,更有族中子弟,誰都顧不上。
只有張縉彥這個進士出身的降官,不禁對他推心置腹,教他如何處理政務、為官一地,遇上能夠立功的事,更熱心地拉他一起來,令冶鼎很是感激。
裹狼裘、著官袍的冶鼎,在面容上仍顯青澀,對張縉彥的興奮大為不解,疑惑道:「張兄,二人皆對此事沉默不語,難道是什麼好事嗎?」
「這賢弟就不懂了,此時諸多士紳找上他們,所為何事?」
張縉彥伸手在耀瓷酒碗裡沾了點酒,在石桌上畫了個圈,笑道:「此地人等,反帥府已成家家戶戶之執念,貿然叫其出仕」
他抬手在臉上點了點:「誰都拉不下臉面,擔心街坊背後議論,但帥府真壓下來,賢弟請上五十兵丁,找個大戶宅子叫人出仕,他們也頂不住。」
「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王徵、焦源溥,就是高個。」
張縉彥笑著反問道:「可是賢弟你猜猜,這高個,他們就當真願意做高個?」
冶鼎果斷搖頭:「想必不願。」
當年河湟事變,他們冶家的土司算什麼,正經的高個是李家土司,可是數著那李天俞在他父親、叔叔守護的馬場城下打得起勁。
「對咯!」
張縉彥不知冶鼎過往經歷,倒還真沒想到這小子居然能答上來了。
因為通常,那些當高個的人,遇上事往往真得頂上去。
這跟其願不願當高個,沒關係,環境和人群,就會把他架在那兒,退無可退。
張縉彥端起酒碗小飲一口,咧著嘴問道:「這倆高個,你主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