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認真寫完最後一筆,把信交由【流風】寄走,才重新拿起照幽,再次進入了那幾十年前的高寒之境。
——
事情發生的三天之後。
那座陌生的院落中,瞿燭一個人坐下星點疏冷的夜下,眼睛在漆黑里泛著微弱的亮光。
瞿周輔輕輕推門而入,端來了一粒燭火,瞿燭沒有回頭,依然靠在椅背上,雙眼映照著夜幕。
「師兄.」瞿周輔輕叫一聲,沒有得到回應。
他端著火盞,來到男子身邊輕輕坐下:「師父也是為了你好.他和我說,湖山劍門千百年就是這樣過來的,不需要什麼振興,你也不用把這擔子壓在自己身上你天賦這樣好,無論從陣從器從刀,都足以立到西隴最頂端的那一層。」
瞿燭一言不發。
「師父說,我心思踏實,眼界沒那麼高。」安靜的小院中,師弟沉默一會兒,低頭輕聲道,「做個守業之人挺合適的。」
「我覺得師父說的也對。我不愛出遠門,平日想玩了也不過去颺州城一趟就很滿足.不像你,天南海北的,聽說有講劍就徑往天山腳下去聽,得知有感興趣的唱賣就提腿前往南邊好像整個西隴道在你眼裡不過一座小城。」瞿周輔繼續道,「這樣放你徑去做你的前程,反正也不影響什麼不是嗎?你還是想出去就出去,想回來就回來,以後湖山劍門有什麼要幫忙了,我就給伱寫信到時候你一定也是西隴有名有姓的大宗師了」
瞿周輔看著依然不說話的男子,有些猶豫道:「而且你想讓湖山劍門怎麼樣,也依然可以告訴我啊,咱們還是可以商量著來。」
瞿燭終於瞥了他一眼:「你要做個傀儡掌門麼?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那,那倒不行。」瞿周輔悶聲道,「師父說,歷代祖訓——湖山劍門,不出湖山。」
「呵。」
「這是祖訓啊我覺得你也別怪師父了。」瞿周輔道,「他要遵守祖訓,又要考慮你的前途.只也沒有更多的辦法了。」
瞿燭還是沒有說話,再次陷入了安靜之中。
許久,他輕聲道:「不是的,周輔,我了解他。」
瞿周輔看著他,男子冷峻的臉轉過來,目光像劍一樣銳利:「湖山劍門,一定藏著一些只有掌門才能知道的東西。」
「.」
————
接下來,裴液看著發生在孟離身上的事情同樣發生在這裡。
一個簡單的、一眼望穿的小門派背後忽然蒙上一個巨大的影翳,自視為門派砥柱的驕傲天才,絕不會坐視不理,轉身逃離。
只是瞿燭的路比孟離要艱難得多,沒有一個忽然發現的洞窟來指引他,而要在一個生長二十餘年的地方找到什麼隱藏的秘密立於山谷的最高端向下遙望時,只會覺得實在無從下手。
瞿燭就在這樣漆黑的夜裡摸行,一寸寸丈量過湖山的土地,一冊冊翻閱過書閣的藏書他曾經和一招劍式磕了九年,沒有任何人可以懷疑他的決心。
終於在一個深夜,藏書閣的孤燭前走來了一道蒼老的腳步。
瞿燭抬起頭來,老人正有些疲憊地看著他。
「.你最近連刀也不練了。」老人輕聲道。
「我隨時可以練。」瞿燭收回目光,繼續翻閱手上的書籍。
「.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呢。」老人輕嘆一聲,「湖山劍門已經存在了這麼久,有它自己生存下去的方式.讓它保有它的秘密,你和周輔也過好你們自己的一生,不好嗎?」
瞿燭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這確實是我最近才知道的東西。」他的面色很冷,從那夜開始,升起的憤怒一直不曾消下去,「在這閣里,竟然有漢魏傳下來的孤書.一個門派存在了如此古老的時間,怎麼會窩囊在這樣一個小地方?」
「.任何東西都有盛有衰。」
「哦?那盛在什麼時候?」
「.」
「西隴道往前八百年的江湖志上,找不到『湖山劍門』的痕跡!」
「.」老人長嘆口氣,「我們是隱宗——」
「你晉升不了玄門,對嗎?」
第二百四十三章 他人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