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門前,裴液輕叩獸環,這時才想起低頭看看自己的形象,難免有些忍俊不禁。但當年練拳時比這狼狽的時候多的是,給林伯伯笑話笑話也無妨。
笑完抬起頭來靜等,但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許久都無人來應門。
林伯伯凡事好親力親為,所以宅院裡沒有門房馬夫一類家僕,但依其五感之敏銳,也應能聽見才是。
裴液又連叩幾回,見始終沒有應答,乾脆縱身一躍,輕巧翻過院牆,來到林霖的臥房前,卻見有一抹燭光透過重重雨幕穿出。
林伯伯原來沒睡?那為何不來應門?
裴液蹙眉走過去,臥房的門卻是朝外開著,裴液輕輕敲了敲門框:「林伯伯?」
然而屋中並無人應答,裴液探頭一看,空無一人。
眉毛蹙得更重,裴液走進房間,見被子掀開,床前的燭火亮著,低下頭,床前的鞋子也沒穿。
但一偏頭,床頭掛著的佩刀卻只剩下一個刀鞘。
心中一緊,裴液肅容環視,發現火石放的很遠,床前這枚燭火顯然是林霖用真氣點燃。
裴液幾乎可以想像到其人猛然驚醒,彈指燃火,而後拔刀衝出的場景。
什麼事這麼急?
這個疑問剛浮上心頭,一個令他心臟漏跳一拍的答案就自己脫口而出:「林珏!」
林霖早年喪妻,止有一女,十分寶愛。女孩叫林珏,和裴液差不多同齡,頗為溫柔活潑,但左臂先天殘疾,本應是手部的地方只有一個肉團,十分惹人心疼。
他還記得林霖說過,若是林珏沒有殘缺,也是個頂好的武道苗子。
如今想到這個可能,裴液顧不得男女之防,飛奔到林珏房前,卻是心一沉——林珏的房門亦是朝外洞開著,而房間內沒有燃燭。
裴液燃起房中燭火,屋內空無一人,少女的被子掀開,鞋子還放在床前。
林霖可能是半夜聽見什麼惡聲,抓刀起身查看,但一個十七歲弱不禁風的少女,睡夢中被可怖的聲音驚醒,難道會掀開被子找過去嗎?
所以根源在林珏這裡,她不知為何出門,而林霖五感敏銳,聽到不對,才起身救護女兒。
那林珏為何穿著褻衣光著腳就推門而出呢?
熟悉感頓時湧上腦海,裴液低下頭,這不正和自己一樣嗎?
悚栗從尾椎一路攀上天靈,裴液簌簌打了個寒顫。
究竟是怎麼回事?
裴液有心想找老香子細細詢問,想研究額上火符的來源,但林霖一家正凶吉難料,此時無暇他顧,裴液跑回林霖房間,翻了一柄劍出來,沉甸甸的重量入手,心裡踏實了幾分,裴液努力辨認著模糊的痕跡,追覓兩人蹤跡。
林珏的腳印只在門外延伸了很短一段距離,然後地面上就變成了一個男人的靴印,顯然是被擄走。此處離圍牆尚有四五丈,但這男人負著林珏平地躍起,一步就越到了院牆之外,隨後是林霖的足印。
裴液同樣翻出院牆,但牆外卻是一片田野,此時水流湍湍,泥土軟陷,又有莊稼遮擋視野,循跡實在過於艱難。
裴液雖然心中焦急,還是努力冷靜凝神細思:既然林珏和自己是同樣夢遊而出,所去的終點是否也一致?自己當時剛剛出了城北門,林珏說不定也是往城北而去。
按照這個大致的方向,一點一點地去搜尋蹤跡,耗費許久,終於找出了一條向北而去的路徑,裴液沿跡而去,出了田地是河灘,這裡腳印明顯了許多,看蹤跡兩人都是飛渡過河,裴液無此身手,俯身泅水而過。
過河後一片平野,蹤跡越發明顯,但一個令裴液心底不安的現象也凸顯出來:擄人者身負一人仍然步距均勻,似乎饒有餘力。而林霖心牽愛女,足印都可看出急迫,但竭力追趕之下卻仍被甩得越來越遠。
裴液身無真氣,更是只能靠雙腿肌力在雨野中奔騰,又比兩人又不知慢了多少。
終於將近卯時之時,雨勢更弱,雞鳴已起,裴液來到了一處樹林,蹤跡沒入此處。
林中一片寂靜,已無打鬥聲音,淡淡的血腥味傳入鼻孔。
裴液按住劍柄,緩步走入。
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