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天雨話音落下,其身後一道白衣就含笑兩步踏出,從飛鏡樓的頂層一躍而出,白衣飄展在空中,樓下人群響起一陣海浪般的驚呼。
而後其人身形一轉,就如一隻白鶴掠向湖心,雨幕在翼展前破開,這樣視幾十丈為無物的飄灑身形即便常觀武比的人們也從未見過,一時無數人偏頭驚問。
但很快回答就在人群中傳開——那正是太平漕幫的二龍頭,【飛白鳩】司連文。
其人今年不過三十五歲,名號卻已經在江湖上流傳了近二十年了。
本就是一身俊秀的輕功出道,在盜門營生時就常隨秘寶失竊掛名在官衙的通緝上,後來輾轉幫派,終入太平漕幫之中。在幫派鬥爭最激烈的那段年歲里,他就總是能拿到真實得不可思議的秘訊,對手們每次密議都擔心隔牆有耳,飄忽來去的白衣近乎成為噩夢。
後來太平漕幫越發壯大,這位二龍頭也踏入玄門,從此便少在爭鬥一線現身,但太平漕幫一些奇巧設計、精細調度的背後,還是屢屢可見那道狡猾白衣的影子。
如今這種輕身功夫已經許久不在江湖現身,今夜一露之下,又有玄氣加持,其人腳不沾水,幾乎全然是在飛。
「這就是宗師啊.」綠華台上庭花喃喃,士子們幾乎全都湊在欄邊——平日能見到宗師是一回事,能見到宗師出手又是另一回事。
而另一邊台子上,長孫玦眼眸很尖:「崔家姐姐,他也佩了柄劍呢,你瞧沒瞧他劍術如何。」
崔照夜拄著頭。
整個西池南岸都是類似的議論,二龍頭飛身渡湖,一劍燃火,擱在哪裡都是令人拍手的奇景,也正是太平漕幫今夜聲威最圓滿的句號。
飛鏡樓上的宴席確實已經開始散了,人們還沒有離開,但無一不聚集在欄杆處望著湖心。大約半刻鐘後,整棟樓就會歡呼西池上熊熊燃燒的大船,宴席也真的撤下,十日宴結束,十日已畢,無數人都會記住今日,太平漕幫向所有人介紹了他們的二當家,從此正式地走向明處,踏入神京的另一個層級。
指控我黑暗者已經失敗,那我自然就是光明的。
所有人都看著這一幕,平湖、雨夜、燭樓、畫船,飛渡的白衣。這是一幅足以銘刻的畫,但忽然有很少的人注意到.好像有一些並不和諧的墨點。
高速移動的墨點。
司連文一掠穿破雨幕,他所在的半片湖明亮繁華,那是飛鏡樓和三台的燈燭,雨線都被照出形狀。而在另外半片湖的黑暗裡,沒有任何燈火,也沒有任何溫暖和聲音,冬夜的雨在那裡落為最原始的寒涼。
兩道身影就從那樣的湖面上一掠而過。
沒有人知道司連文這一瞬間有沒有注意到他們,有人說那一刻他的身形是微不可見地頓了一下的,但總之那不過是半個眨眼的事情。司連文凌在畫船上空,從腰間鞘中拔出帶著火花的劍刃,南岸上連成一片的人群仍在熱烈地歡呼。
然後下一刻,一道雷霆從另外半面的雨夜中炸了出來。
是真正的雷霆。不是來自天上,而是來自劍上。
三丈之長熾白如金,邊緣染藍,猶如一條龍蛇,乍現在雨夜之中,沒有人反應過來,司連文也一樣,只有歡呼被這道雷霆劈斷。
玄氣真氣被一瞬間擊穿,司連文長劍相交一擊,手臂先驟然失去知覺,在這樣的境地中他依然完成了一次全力爆發,這一刻所有人都見到了玄門真正爆發的威勢,即便有同世律壓制,那種玄氣攜風雨隨之動的趨勢也肉眼可見,沛然的力量將雨幕霍然炸開,飛射的雨珠直掠數十丈外。
然而那道從冷雨中撞出的道袍身影絲毫未退,長劍水中之魚般划過一個玄妙自然的半圓,雨水在他身後的夜空中形成一個一丈方圓的隱約太極,兩劍相交,玄門一劍的龐然之力只令他袖袍一鼓。
下一刻這劍的力道絲毫不泄地奉還,近乎以上臨下,司連文劍勢瞬間崩亂。
岸上無數人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幕前完全怔住,而已有人失聲叫道:「顏非卿!!」
是的,很多人都在這一瞬間認出來,這風姿如神、不似人間的道服男子就是南國奪魁之後再未露面的【火中問心】!沒有人預料到會在這裡見到他,更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