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最終還是如願以償地提上了他的酒,拿上了一份大唐國報,帶著飽飽的肚子,再一次收穫頗豐地離開了修文館。
不論經歷過怎樣的驚心動魄再回來,國子監都像是時間未曾流動的樣子,荒寒的天氣和生機勃勃的院生,一走進門就覺得放鬆。
然而這一次裴液穿過半個學院,直到推開四門學的門後,裴液卻隱隱嗅出了一絲緊繃的氣息。
院生們眉頭緊蹙地關注著什麼,入耳的爭論也顯得比往日多些,好像有什麼不能忽視的風波吹進了這座學府,連四圍的高牆也沒能攔阻。
連日奔忙的裴液自不清楚又有什麼朝野大事,只見學堂之中仍然近乎滿座,他大概掃了一眼,還是不見方繼道的身影,不過前排長孫玦已腰挺背直地坐在案前,旁邊的座位上放了小冊占著。
裴液走過去時,她正認真翻閱著本書籍,不時提起細筆勾畫著。
「長孫同窗,午好。」
長孫玦驚了下抬起頭來,斂襟禮貌一頷首:「裴同窗午好——還以為你會晚些來。」
裴液笑:「可惜來得匆忙,什麼都沒帶,也不知道今日講什麼。」
「是李鳴秋先生的《尚書》,該講『益稷』一篇了。」長孫玦認真道,示意案上的小冊,「許先生說你要來,我想你可能來不及帶書,便幫你抄寫了一份原文和一份註解。」
「啊!多謝多謝。」
「也沒多少字的。」長孫玦微笑一下,裴液莫名覺得這位清雅少女在某些方面有些像許綽,尤其這種書香溫雅的氣質。
他拱手再次道謝。
而長孫玦卻沒有收回目光,仍然看著他,猶豫了下道:「裴同窗,你前日的課沒來,是又去哪裡行俠仗義了嗎?」
明眸好奇的模樣。
「什麼行俠仗義。」裴液笑,「就是些太平漕幫的後事,和衙門一起辦的。」
「嗯能說說是什麼事嗎?」
裴液搖頭,笑道:「京兆府和仙人台都保密的,參與的公人都不知道。」
「啊,還有仙人台?」
「是啊。」
「那你又和人動武了嗎?」
「動了。」
少女顯得有些緊張:「那贏沒贏?」
「.贏了。」裴液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他對這位詩書拔尖的少女還是頗有些敬重,並沒太適應被這樣關切地追問,此時插話,「你很愛看人比斗嗎,長安城裡有很多劍會,你平日可以關注一二。」
「我只想看裴同窗出劍。」
「.」
長孫玦有些微羞,不過眸子還是很清澈認真:「西池那天我就在楓影台上,裴同窗是我見過最厲害的劍者了,雖然我見識淺,但我覺得再沒人能把劍用得那樣好。」
裴液趕緊擺手:「不敢不敢,楊真冰顏非卿他們都比我厲害得多.還有很多名派真傳,都比我走得遠多了。」
「您還這麼謙虛。」
「.」
「裴同窗,」少女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期望,「如果你下次有什麼比斗——我是說如果可以看的話——能不能給我遞個消息,太常卿府和國子監都行,我想過去看.一定不打擾你的。」
「.行,當然行。」裴液揉著手,「這有什麼打不打擾.」
長孫玦一合掌,身體仍然是端雅的姿態,神情卻明顯雀躍:「那就說定了!」
裴液笑了兩聲。
這種感覺還真和奉懷時在一眾小輩面前傲然自居不一樣,少年本來面對這種真誠的讚賞時臉皮就薄,何況面前少女出身高貴,經籍上的造詣又很令他敬重。
這時少年第一次隱約感受到那夜小樓上許綽所言「揚名」兩個字的含義,在神京這樣的地方,不再只是友朋,許多不大相熟、乃至完全陌生的人也會把某種期望寄放在他身上。
學堂中漸漸安靜下來,很快那位兩鬢斑白、面容清正的六旬老者提著書出現在了門口。課堂一如既往地嚴肅而富有禮秩,有長孫玦的講解,裴液也大致明白了其內容。
「益稷」是《尚書》中頗長的一篇,記錄了舜與禹的一番問答,含有
第七十七章 同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