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不好意思,只剩這個了?
好像我是來吃席的一樣。
這古怪的想法在邢梔腦海中一閃而過,但很快被陡然的鬆快和洶湧的喜悅擠出了大腦。
「祂死了?」
林中的幾人望著她,鬆弛的表情已說明了一切。
奉懷城。
從天空開始,一切都在恢復正常。
龍涎之雨停了下來,陰雲散去,陽光化去了天空的寒霜,秋日高朗的晴空重新出現在奉懷城上方。
除了仙君一開始製造「探子」的那一次出手,造成了最大損害的還是雨和霜。
霜凍從城樓開始,先沿著城牆包圍了整個城池,而後向內推進,到最後已經覆蓋了大約五分之一的城池。
它鋪開的速度不快也不慢,除了行動困難和反應不及之人被霜凍殺害之外,更多的受害者是被逼出房屋,不得不承受了龍涎之雨的侵蝕。
被霜鬼傷害的百姓亦不在少數,但在邢梔商浪和州中一干人的防護之下,這個數量尚在控制之中。
至於其他各種連鎖反應帶來的傷亡和損失,此時也無法估量,只有等全城經過第一輪修整之後,才能有一個大概的數字。
好在如今陽光照射之下,更多的人們走出了房屋,整座城不再顯得那麼恐怖死寂。
城中當先響起的此起彼伏的悲聲,失去親人的百姓們在放聲悲哭,更多的人們則在驚魂未定地互相打聽,漸漸地,整座城甚至有些喧嚷起來。
從一個殘酷的角度來說,這次災難帶給奉懷的傷害其實相對容易修復,因為寒霜是以一棟房屋一棟房屋地瀰漫,也就是說受害者往往是以家庭為單位。
——對每個死者來說,最有資格為他傷心的那幾個人,已經隨著他一同成為沉默的亡魂了。
所以城中瀰漫的悲傷將很快被稀釋,而秋收在即,小城的生活很快也會回到正軌。同樣由於破碎的家庭並不多,「拖累」自然也少,對財政來說也是件好事。
但這都是後話了,此時縣衙仍在一片雜亂的忙碌之中,每個人都焦頭爛額,院中充斥著雜亂的語聲和腳步,即便在涼爽的秋氣下,人人脖頸中也都粘著一層膩汗。
但即便一千件事情團在一起,裡面也一定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人命。
縣衙所有的房間都已占滿,後面的民居也徵用了一整排,但還是有許多傷勢不太嚴重的人只能先擺在院中。
邢梔是最為忙碌的一個。
她並非專修的醫士,但已是此處醫術造詣最深之人。而除了醫治傷患,她還是一切關於仙君殘留下的超凡問題的顧問——不管那是不是術士能回答,只要人們覺得這問題看起來像術士能回答。
但在這樣腳不沾地的忙碌之中,邢梔的神態卻並非是凝重煩躁。她眼眶是紅紅的,眉毛是輕揚的,嘴角還時不時泄出半個笑來。
因為她一進縣衙院子,就看見一具白花花的身體頂著那張熟悉的臉,眼神迷迷瞪瞪地看著她。
——常致遠實在無力把祝高陽搬回屋中,便給他下半身蓋上一床小被,然後搬了個馬扎過來坐在他旁邊。
祝高陽的這具身體現在看起來倒是所有人中最健康的一副,他的問題主要出在心神境。
仙君雖殞,但【鶉首】施加的影響卻不會立刻消失,雖然弱了一些,但還是要仙人台有心神專長的天樓或者龍君洞庭專研《心潭養蛟法》的前輩出手才能恢復。
不過這种放在平常算是嚴重的問題,如今在「起死回生」的奇蹟之下已經不足為道了,邢梔當時眼淚一下子湧出來,猛地撲上去抱住了他,然後祝高陽茫然地看著她,喃喃道:「你個狗屁」
她當然不會跟傻子較勁。
確認了祝高陽的安危後,邢梔當先救治的,是那位不知姓名的強大老人。
因為他的生命也最為垂危。
其實邢梔覺得這已經不是「救治」,只是「安慰」。
因為最關鍵的是,這具身體已經不能產生真氣。
江湖人為什麼生命力比別人更頑強,為什麼能屢屢重傷痊癒,不正是因為體內的這「第二種血」嗎
第九十三章 尾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