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神仙還像神仙。如果眼下的處境一時半會兒沒辦法改變,她也會試著讓自己的心境坦然。
她舉起簫幽幽地吹奏起來。
碧海漫漫煙霧低,三山風驚別鶴飛。
……
烏來相喜啞啞啼,寒月影移庭樹枝……
這首別鶴曲她很少吹奏,此時吹來,曲子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在一片碧綠的水波中起伏蕩漾。數十隻高腳長喙的水鶴從水中脫出,如被曲調賦予了生命,圍繞著她翩翩起舞,依依惜別。時光仿佛又回到了最後一次回帶山時,滿山的幽魂如風縈繞,淒涼瀰漫。
畫面唯美而哀傷。
隱身中的男人看到那些水鶴,忽然化身為一條小龍,圍繞著那些鶴盤旋穿梭,也不知道是不是存了討好女神的心思。只是這畫風著實有點不搭。
雁菡看到龍的第一眼就變了顏色,立刻停止了吹奏,執簫向小龍擊來。
沒有旋律的驅使,水鶴紛紛崩潰融入水流,龍化身為男子,在她的攻擊中左躲右閃,並不還手,室內的珍寶玉器遭了無妄之災,被毀壞的不知多少。
他身上受了些傷,她同樣力竭,扶著牆壁直喘氣,他道:「如果你因為我打傷了你而恨我,我願意讓你打回來,只要你留下來與我成親。」
她大笑起來,笑著笑著便開始咳嗽,眼中滿是激起的淚花,恨聲道:「如果我今天的身份是妖女,神君會和我說這樣的話嗎?不,你不會!你只會迫不及待地殺了我。看,我還是我,並沒有變,只因為多了一個神族身份便讓你前後態度發生如此大的變化。同樣,如果帶山那些妖不是妖的身份,你會不分青紅皂白地滅了他們嗎?我想,你至少會聽聽他們說話。可一旦多了一層妖的身份,你直接就判了他們死刑。
你看人不分善惡,只憑藉神族身份,便自以為高人一等,沒有一點仁心,毫無是非觀念,實際上就是一個披著神族外衣的劊子手,你這樣的人,憑什麼以為別人會喜歡你!」
她歇了一歇,仰頭一笑,話語中充滿刻骨的嘲諷,「如果我在花朝宮位重,如果我真的與玄帝親密無間,你還會如此對我嗎?你不會,你不過看我勢單力孤,才敢這般恣意囚禁。
你這種人,一張龍皮之下包著讓人作嘔的靈魂,還想讓人與你匹配,你妄想!我就是死,也不會看上你這種人!」
字字誅心,刀刀入骨。
如同一把刀剖出了他的靈魂,把他颳得鮮血淋漓。
她看透了他。
他臉色發白,嘴唇緊抿,眼睛殷紅如血,握在身側的雙拳微微發顫。
悲劇就是從這時開始的,從她剖出他靈魂的那一刻,從他深深意識到再也無轉圜餘地的那一刻。
流瞳覺得,三觀不合,卻硬要把對方和自己捏在一起,簡直沒有比這更悲劇的了。
他還是一言未發,拖著一身濃郁的黑色火焰,轉身離開了房間。
雁菡因為打鬥和激動,身體有些脫力,她扶著牆,緩緩地走過一片狼藉,回到床上,陷入冥思。
她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是幾日,幾年,還是幾十年。
風好像從某個地方吹進來了。
仿佛有一條小蛇順著她的血脈咬住了她的心臟,她身體微微一震,睜開了眼睛。
房間不知何時已經變了模樣,奢靡華貴,彤光流溢。
他坐在她的身邊,穿著端莊肅穆的玄纁禮服,低頭在她手上系一條紅線。
後面站著一排僕人,捧著梳洗用具和同色的女式禮服。
小蛇漫過血脈咬噬心臟的感覺,就從紅線這裡來。
她動了動,卻發現自己的身體被什麼力量給控制住了,她吃了一驚,「你做什麼,你在我手上系了什麼?」
他抬起頭來,目光黑幽幽的,「姻緣線,」他說,「從此以後,你我就是夫妻。」
姻緣線她是知道的,那是姻緣老人的法寶,被系住男女註定會結一世姻緣。但是良緣還是惡緣就不好說了。
她巨震,「你瘋了!」
男人冷靜道:「不管你怎麼說,恨我也罷,把我當瘋子也罷,我都一定要得到你。今天就是你我的大婚日,不日我就會上報天庭,通知所有的親戚朋友,你,從此以後,就是
129.過往之境(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