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責怪他,我很高興,我以為丟了呢。」許琛暮避讓陸瓊質詢的目光,情急之下就塞進了懷裡,現在硌得胸口疼,弓著腰若無其事地扯過孫明昊拉在自己腿邊,腆著臉笑,終於開始張開口和孫家夫妻說些有的沒的,像是記起事情來一樣,噙著笑十分親切,說話很是平和,不由自主地像是採訪一樣面容沒有極大的情緒波動。
鑰匙,和鑰匙鏈。
她有些模糊的印象,只知道那是自己的某個承諾的結果,它在很遠的地方遠遠招手證明它存在著,像是近視的人摘下眼鏡就看不清楚世界的原貌,她囫圇著將所有的信息都埋入腦海中慢慢解說闡釋。
你記得沂隆度假村嗎?它是全國多如牛毛的度假村中最不起眼的那一個,它在山間在鄉村,不是隔絕塵世但也沒有什麼奇特的風光,好像只是因為說,我們需要一個度假村,它就出現在那裡,沒什麼人去,丁香馥郁了漫山,卻只有許琛暮和陸瓊去嗅了嗅,因為路過,於是邂逅了。
你喜歡這裡,我們就來這裡。
好像有人用極歡欣的語氣這樣說著,和丁香比較誰更燦爛一些,我總會有辦法的。
隨口一提的事情,誰也不記得,誰都會忘掉,如果不是突然看到鑰匙還有上面的陸瓊兩個字,她是記不起來的,自己實現過的承諾也被許多繁雜的事情淹沒了。
重新認識自己也重新審視過去,失去記憶是為了記得一切似的,潛意識裡的東西都被喚起,全然空白,一道道塗抹上去,終於斑斕成生活原本的顏色,生存是大多數人都在做的事情,只有少部分人在生活。
她記起自己和負責人說了很久很久,終於拿到了鑰匙,冬天封山啦,村里自給自足的日子開始了,世外桃源一樣的地方,隔絕一切煩惱的空間,她說我們在這裡住一個冬天,就一個冬天,只有大雪也沒關係,死活得了信任,用那個富二代的話來說,這是情懷吶,於是負責人就想,好吶反正冬天也沒有人來啊,把鑰匙託付給她,白紙黑字寫了,租借四個月。
誰敢想自己一個籍籍無名的百姓就去承包一個度假村住那麼久,許琛暮一毛錢都沒有花,就做到了,她記得自己在那人面前堵著,不管價錢多少都要談下來的架勢,心裡想著,陸瓊是喜歡安靜的人吶,總是把她丟在鬧市裡面,雖然是會發掘她開朗的一面,但總歸是需要安靜創作的人吶,她喜歡這裡啊。拿了鑰匙,幼稚得像從前拍大頭貼一樣去訂了銀制的鑰匙鏈,寫了陸瓊的名字,滿懷欣喜地想著陸瓊會開心的吧,悄悄告訴她,陸瓊一定會說她又胡說八道,然後自己就掏出鑰匙來,美少女變身一樣遞過去,陸瓊就一定會微微吃驚,假裝很不在意一樣去做別的事情,然後——然後自己就假裝很失望的樣子,坐在那裡,過一會兒,陸瓊就一定會過來彆扭地謝謝她,等張羅起來要走的時候一定積極得非比尋常。
她那時就是那樣想的,濕潤的記憶,不知為何她記得自己所有的幻想,她是大大咧咧的人吶,可是她想和她過一輩子,一輩子那麼長,走很久很久,她要把全世界的美好都擺出來給陸瓊看,你看,世界是這樣美好的,你喜歡我們就去,我也超喜歡,像是展覽,一幅幅陳列下來讓陸瓊端詳著,我們要尋覓山水,踏遍鄉野,經歷悠悠歲月,輾轉哀哀人生,我努力地牽著你往前走著,走到忘卻背後荒蕪一片。
像是鐫刻了許久的畫面,她在河床上孤苦無依冷得連擁抱自己都像是施捨,抬起眼來橋頭有人探下身子說:「這麼晚了你不回家嗎?」聲音顫抖著帶著緊張,像是第一次和人說話一般,她想回絕什麼,抬了眼,看見那人好像在哭,又似乎不是在哭,從她身上傳遞過來的泠泠暗香抹開了粘稠的黑夜。
陸瓊,那天是我母親出殯的日子,我只剩一個人了,我像是神經病一樣,沒有人覺得我做的事情是正常的,她們覺得我是個怪胎。
許琛暮覺得心口沉甸甸的,是在什麼時候,她站在陸瓊面前輕聲敘述著自己的哀愁:「我有好多朋友,她們都覺得我是個怪胎,我媽媽也是個怪胎,只有你覺得我是正常的。」
我也覺得你是正常的。
68.星期四:同性相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