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冒著枉法的風險包庇張家數敵龔、譚二門?如果我的推斷成立,那就說明張家絕對不是一方富賈如此簡單,甚至他所攀附的權貴,必定也不是單純支持齊王贏得這場儲位爭鬥戰而已。」
周王臉上的笑容一收,神色也突然變得凝肅。
「所以接下來,我會和輝輝一同拜訪張家。」蘭庭一點都不意外春歸會想得如此深透。
「這不行!」周王立時反對:「逕勿已經在懷疑涉及礦務包攬的官員意圖謀逆,這些人是亡命之徒,怎能讓女眷冒險?」
蘭庭這才稍稍一怔,眉頭極其顯見的一蹙,似乎還有與盛夏之季完全相異的眼神往周王臉上一掠而過,但他沒有改變主張:「靜玄命案乃突發事件,雖然因為我們的干預會引發更嚴重的後果,但還不至於引起對手不顧一切瘋狂反撲,風險沒有殿下以為那樣大,且傾巢之下安有完卵?在我看來輝輝,她雖為女子,但著實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情,對於力所能及之事,我認為可以交給內子承擔。」
春歸沒有說話。
仿佛莫名三人今晚有些不歡而散的氣氛。
當回到臥房,春歸才說:「我也覺得拜訪張家並不存在風險。」
「風險是有的,但並非拜訪張家這一件事。」蘭庭伸手把春歸攬入懷中:「其實你一路跟著我們來江南,就已經承擔了風險。」
「我縱然留在京城,難道就沒有風險了?逕勿你不在家,就算有二叔祖母庇護,但二叔祖母到底不住在太師府里,光是老太太要為難我,就夠我喝一壺了。我一直跟著逕勿才是省心呢。」春歸也摟了蘭庭的腰:「有你在身邊,我便覺得踏實,這可是真心話,一毫都不摻假。」
「挨過這段就好了。」
「是,挨過這段就好了。」春歸信心十足。
這晚上蘭庭其實是沒睡踏實的,有一陣他甚至踱步去了屋子外頭一直目送月向西流,但他也鬧不清自己心頭突生那陣浮躁的根
源,這於他而言著實是前所未有的事,很不安,極其忐忑,像天亮後就有一場生死劫難,但分明理智告訴他至少在此時,還並沒有迫在眉睫的危險。
蘭庭竟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迷惘。
他這晚是極其睏倦才能入睡,然後他發覺自己像被困在了夢境裡。
有什麼人在對他嘶心裂肺的哭罵,兇惡的詛咒;他不知要奔去何處,只恨越是心急雙腿就越疲軟;血流成河、屍橫遍地,他忽然不敢去看其中一具屍首的臉;突然又是春回大地桃李芳菲,一個女子含笑沖他行禮,溫柔卻疏遠。
他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女子的眉眼。
「輝輝。」
他驚醒了。
就看見懷中的女子恍恍惚惚的眼睛。
「不行,天沒透亮呢,我還要再睡一會兒。」恍恍惚惚的眼睛又闔上了,連面孔都往他的懷裡埋了一埋。
後來春歸似乎有所覺悟,這樣問蘭庭:「我仿佛聽你昨晚在說夢話?」
「那不是夢話,就是我想叫你了。」
——
張家作為臨安首富,宅屋座落之處也著實符合他家臨安首富的身份地位,與臨安縣衙共處一坊,隔著兩條街的距離,整座宅屋的建制既沒有逾法違章,又顯得非同一般的氣派,分寸著實拿捏得相當合適。
春歸一直沒鬧清張家宅屋究竟有幾齣幾進。
她下轎的時候,看到的也是一座垂花門,雕花極其精美,鏤漆異常艷麗,仿佛新近才經過了粉飾,彰顯的富麗堂皇直刺感觀。
相迎的一堆女眷個個衣著華麗簪金佩玉,著實讓春歸一眼晃過後都難以對任何一張面孔產生鮮明印象。
張況岜的妻子是續弦,看上去也當真比他的大兒媳更加年輕些。
但張妻也是真賢惠,說話輕言細語的,只在細微處顯出精明,這精明還不帶鋒芒,要不是春歸嫁進太師府後也算增長了見識,她也許根本感覺不到這精明和鋒芒。
女眷們對待顧宜人還是極其尊敬的。
因為唐李杜雖然是被罷職,不過龔望仍然被囚死獄,張家人也著實鬧不清周王和蘭庭的意圖,且這回是蘭庭主動登門,還帶著女眷拜訪,這不像是問罪更像是試探,張家人自然得做到熱情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