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六月,天氣徹底炎熱了起來,寧玥陪皇甫傾摘葡萄,中了一次暑,索性是在椒房殿的後院兒,沒鬧出太大風波,但下次再去摘時,就發現玄胤已經讓人把葡萄架子拆了。
為這事,皇甫傾哭了許久,直到玄胤親自帶她到皇家果園摘了一大筐葡萄。
削藩之事進入白熱化階段,玄胤越加忙碌,寧玥入睡時,他在御書房;寧玥醒了,他還在御書房。寧玥偶爾會去看他,但並不是每次都進去,有一回,寧玥親自熬了一碗綠豆湯給他解暑,剛走到門口便聽到一陣摔碎茶杯的聲音,緊接著是玄胤的厲喝:「他敢?真以為朕不敢動他們是不是?跟朕擺譜……朕滅了他九族!」
寧玥端著湯,默默地回了椒房殿,之後,再也沒去過御書房。
聽說,西部的藩王連同北部藩王一起反了,在邊關自立為王,勾結流寇,奸淫擄掠,無惡不作,把朝廷派去的掌事內監、掌印女官統統丟進了軍營,以充作軍妓。朝中大臣舉薦了各式各樣的方案,無非是官官相護,建議玄胤以安撫為主、敲打為輔,不要鬧到最後,滿城風雨、一夜屠城、百姓枉死、流離失所。
說到底,他們的背後,都有各大藩王的支持,每個番外都猶如一個龐大的財團一樣,朝廷養著他們,他們再以朝廷的錢以及從百姓身上榨來的油水去奉養朝廷的官員、他們的爪牙。他們倒了,直接受害者便是這些每年都從他們手中獲取巨額「奉養費」的大臣。
玄胤沒有反駁大臣們的話,只笑著說了句「朕一定會以百姓的安危」為先,大臣們以為玄胤是與他們妥協了,然而不出以月,便從西北傳來八百里急報——西部番外與北部藩王遭遇了暗殺,他們的府邸也遭到殘忍的屠戮,上至百歲老者,下至三歲幼童,無一人生還,唯一的活物是一條瘸了一條腿的看門狗,不過那狗也沒活過三天,便被人紅燒吃掉了。
朝堂上,一片啞然。
玄胤端坐在龍椅上,痛心疾首地說:「朕赦免他們的摺子都擬好了,派去宣旨的太監也準備妥當了,偏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們遭此橫禍,真是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他險些要哭出來,但那眼底嗜血的興奮與饜足,誰都看得明白。
這就是個瘋子!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瘋子!
玄胤給容卿下了旨意,命容卿務必找出暗殺兩藩之王的幕後黑手,容卿領命,但緝拿真兇的過程「異常艱辛」,數年都未查出蛛絲馬跡,當然這是後話。
自從出了兩藩之王的慘劇,朝堂上再也無人敢與玄胤嗆聲了,俗話說得好,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他們之前橫,不過是仗著玄胤軟弱好欺負,如今玄胤突然來這麼一招,誰也不敢上去做那不要命的了。
走出金鑾殿,陳國公心情極好,碰到耿青雲,笑著打了聲招呼:「耿老弟這麼著急回家是要去給你那拜把兄弟燒紙嗎?想想也是,好歹你們兄弟一場,你最困難的時候他不遺餘力地幫扶過你,然而當他落難,你似乎並未投桃報李,為免他九泉之下無法安息,你還是給他多燒點紙錢聊表心意吧!」
耿青雲被氣得夠嗆,上馬車後,一名侍從遞給他一份名單,他眸光一動,說道:「計劃有變。」
……
今年熱得快,冷得也急,剛進入八月,打了一場秋雷,下了一陣秋雨,竟漸漸地生出了不菲的涼意。寧玥吩咐尚宮局給玄胤趕製了一件狐狸毛薄氅,肩膀加厚,便於他夜間批閱奏章不被凍著;給孩子們也做了,孩子們長得快,去年的衣裳還沒穿上兩輪又給換了新的;太后那邊自然也少不得。一番忙碌下來,日子到過得快了。
十月,天氣莫名陰冷。
寧玥照例讓冬梅給皇甫澈送了羹湯,皇甫澈基本不喝。
這一日,皇甫澈坐在上書房,陳太傅每日講習一個時辰,讓他自習半個時辰,自習的時候,陳太傅偶爾會被玄胤叫到御書房探討公務。皇甫澈從不會放縱自己偷懶,但最近,他時常這麼幹。
陳太傅又被玄胤叫走了。
皇甫澈站起身,藉口如廁,從恭房拐角處一轉,溜出了上書房。
他自幼長在皇宮,對這兒的一草一木都分外熟悉,輕車熟路地來到一處寢宮,牌匾上寫著裕芳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