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城,若有人嘴碎,說漏了丘娉婷鞭打北宮宮女,落在北宮那邊,可就不好了。
丘娉婷立刻下封口令。
丁四寶扶走穆雪。
丘碧珠望著車駕駛出大院,面色冷了下來,嘴角浮上一抹諷笑,丘娉婷作得越狠,受的反彈就越大,且等著太子殿下的雷霆怒火吧,那怒火,會把整個丘家燒成灰燼!
入夜,丘碧珠帶著外傷藥來到羊圈旁的小石屋。
丁四寶顫微微給穆雪遞羊奶和干餅:「那小翁主,就是一朵罌粟花,不能招惹的,連那大小胡王,她都敢罵他們個狗血淋頭,把他們轟走。大小胡王都是來給家裡的兒子提親的,他們哪知道小翁主的心思,除了龍城的太子爺,誰還在她的眼裡。」
丘娉婷喜歡夏侯雲,穆雪是知道的,聽丁四寶這麼一說,丘娉婷大有一種非夏侯雲不嫁的樣子,穆雪垂下一雙灰濛濛的眸子,這麼久沒見,也不知他怎樣了。
丁四寶冷哼一聲:「那小翁主也是蠢,閉了眼睛要嫁那位太子爺,我看她呀,就是做夢都在想著當上北夏的王后,嘁,這等潑天富貴,那大翁主能輕易讓了她去?」
丘碧珠放下藥,道:「正院裡有傳言,說檀妃死了,是太子殿下親手射死的,還說檀妃身中數十箭。死得比刺蝟還刺蝟。」
穆雪微微一怔,夏侯雲將鳴鏑射向檀曼莉?
丘碧珠很小心地看一眼穆雪,那初來時滿臉的濃創退成一個個紅疙瘩,雖極為難看,卻是有著好轉的趨勢,輕輕說道:「傳言說,北宮飛霞殿遭血洗。外事驛館收到檀妃的屍體之外。還收到數百東夷人的頭顱。傳言總有誇大的,數百頭顱沒有,數十頭顱還是有的。十之*飛霞殿上下不存。」
丁四寶嘖嘖兩聲:「幾十條人命,說殺就殺了?那位太子爺,很多年前在丘家養過傷,遠遠見過。沒看得清。阿碧,你在那什麼殿侍候大翁主。你跟我說說,那究竟是個什麼人,下得了狠手殺死自己的女人?又生著怎麼樣的相貌,那小翁主那樣的美人兒。執拗地再容不下別的男人?」
丘碧珠暗道,這話豈是我能說的。
丁四寶自顧自笑了:「唉,瞧我。問你你也不好說,奴不議主事。算啦。與我們何干呢。這幾天好好地養傷,丘家大小正主都去鸞城,落得輕鬆許多。我已經采了些能治毒瘡的草藥,熬成了膏就給你用上,好好養著唄。」…
鸞城大會?丘娉婷興沖沖趕往鸞城,未必見得著夏侯雲,沒什麼特別要緊的事,夏侯雲不會走出鳳凰谷。出了鳳凰谷,暗裡有白次相顧,性命想來無憂。
……
一片黃沙無垠,渾濁的河水從沙海穿過,奔流不息,兩岸蓬斷草枯,凜若晨霜。冷風悲悽淒呼號而過,天空昏沉沉只見禿鷲盤旋。
一騎如飛,馬上騎士沒了頭盔,散著頭髮,手中的彎刀卷刃崩口也不知砍殺了多少人的頭顱,暗紅染透了戰袍,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血。
又一隊騎兵高舉明晃晃冷森森滴血的長刀,縱馬狂追,一邊追一邊呼喊:「留下頭來!拿命來!留下頭來!拿命來!」
風掃過單騎騎士披散的亂發,赫然露出一張狼的臉,兩隻眼睛綠光閃閃,穆雪嚇一跳,只見他扯韁繩,踢馬肚,轉過馬頭回身向騎兵隊衝去,刀起,頭落!
沒頭的身軀兀自不倒,飄過來,晃過去,陰森森慘碧碧拖長了調子喊著:「還我頭來!還我頭來!」
狼騎士仰天大笑。穆雪心中納悶,好熟悉的姿態,好熟悉的笑聲!
騎兵隊捲起飛揚的塵土,無數把長刀揮起,風號日晦,山頹水喑!
彎刀斷成一寸寸,長刀砍在狼騎士的頭上、臉上、身上,鮮紅的血沖天噴涌,而又灑落如雨,碩大的狼頭在沙地上骨碌碌滾動,一直滾到穆雪的腳下,綠光閃閃的眼睛直愣愣盯著穆雪,尖牙利齒的狼嘴裡忽然吐出一句人語:「阿雪,我先走了,你保重!」
穆雪不由自主捧起了狼頭,迷惘中分明看到一張太熟悉的臉孔,黑眼珠,藍瞳仁,似笑非笑的嘴,夏侯雲!她大痛,厲聲急喊:「不!——」
穆雪翻身而起,鞭傷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大地無邊,夜,浸沒在陰晦化不開的薄霧之下。
原來是個夢!心意有一剎那的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