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巾拭嘴,盯著夏侯雲身上的孝服:「他不在了,你就容不下我了,這是斷頭酒嗎,你就不怕他死不瞑目?不怕他從陵墓里跳出來殺了你嗎?」
「我爹的確死不瞑目,沒能親手殺了害他的人,他怎麼能瞑目呢。他做不到的事,只得我這個兒子來為他做。」夏侯雲轉了轉手中空無一滴酒的酒杯,「這些天,我就在想,這麼多年,你活得那麼理直氣壯,夜裡不做惡夢嗎,究竟是怎樣一副心腸的人,害了人,還能以恩人自居,挾恩挾了三十年。」
衛國公目光陰鷙,狠狠啐一口:「害人?那也是燕槿該死!使那下三濫的陰招,騙謀成了長安宮的女主人!也不看看自己拖著一條廢腿,夠不夠臉母儀天下!」
夏侯云:「夏侯騫,你已經落在我手裡,還不知收斂,你真當我不敢殺你?」
衛國公冷笑:「你敢殺我嗎,你要敢殺我,何必把我帶到這兒來,一刀砍下頭,多痛快。」
「是啊,一刀砍下頭,死得太痛快了。」夏侯雲以指彈酒杯,「你死得痛快了,我就不痛快了。我在想,是不是時間隔得太久,你已經忘了自己曾經做過的事。」
衛國公:「我做過的事多了!」
「你應該知道,夏侯憲有個兒子,他長大了,奪王位來了,」夏侯雲輕噓道,「忘了告訴你,他死了,夏侯憲死在夏侯寰的箭下,夏侯憲的兒子死在夏侯寰的兒子的箭下,你說,冥冥中,是不是有神在注視著這蒼茫大地?」
衛國公筆挺的腰身微微塌了塌。
「有因便有果,因果循環,天理昭彰,夏侯騫,你是我的伯父,做侄子的送你一份大禮,不要謝我。」夏侯雲身向後傾,指向遠處的鐵柵欄,「在那裡,有九個人,原是內史衙門死牢裡的重犯,我專門提過來,供你享受。」
衛國公不由自主順著夏侯雲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地牢裡燭光昏暗,又隔得遠,隱約可見鐵柵欄後人影幢幢,心頭大跳,屁股一緊,臉色發白:「死牢裡的重犯,你,你想做什麼?」
夏侯云:「看你的樣子,我在想,你是不是認為,那事是一種極樂,你給我爹下藥,還是為我爹好,不然,你怎麼有臉對我爹頤指氣使呢?你是不是認為,對我和我母后趕盡殺絕,也是為我爹好?我爹在你眼裡,大概是天底下最好哄騙的人吧。」
衛國公嘴唇發青:「我們兄弟的情意,豈是你這俗人能理解的!」…
夏侯雲打個哈哈:「我確是俗人,理解不了你和夏侯憲的兄弟情,我想告訴你的是,你不該為了與夏侯憲的兄弟情,罔顧與我爹的兄弟情。我爹本不會死,他是被活活氣死的。夏侯騫,你說,我是不是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
「放屁!」衛國公臉白唇青,身體卻很誠實,抖了起來。
夏侯雲從袖中取出一個葫蘆:「醉紅塵,你還記得嗎?這裡有三十二丸醉紅塵。那個十兩金是個製藥鬼才,將當年的湯藥製成而今的丸藥,效果更好,服用還方便。那樣的鬼才,我覺得留在人世實在是禍,見鬼最合宜。」
衛國公兩眼亮了亮,忽又暗了。
「看來,你很熟悉。」
夏侯雲不緊不慢從葫蘆里倒出一丸,一伸手,捏住衛國公的兩頰,將藥丸彈進衛國公的喉嚨,抓起案上的酒壺,壺嘴對人嘴,傾斜,酒液流進衛國公口中。咕咚,咕咚,衛國公怒視夏侯雲,眼裡卻有兩小簇火苗在跳,跳得夏侯雲一陣惡寒,拎起他的後衣領,拖著走,扔進鐵柵欄,吧嗒鎖上門
衛國公爬起來,本能地往後退縮。眼前的人,可以用兩個字形容,臭,丑,死牢裡的重囚,都是些罪大惡極的人,這樣的臭與丑,令衛國公噁心得想吐,身下卻已緊了起來,抬頭,看到夏侯雲站在外面,一身黑衣,冰寒之氣撲面襲來,仿佛在這一刻,他變成了一個無底的冰雪千年不化的黑洞,千百年來不斷吞噬生命的黑洞,一個讓人完全看不到光明、看不到希望的黑洞。
衛國公恐懼了,絕望了,望著對面的重囚,臉上卻浮出笑,手在解脫衣服,腳下一步一步走近那些他根本不想沾一指的賤民。
當年,他的親弟弟喝下了他放的醉紅塵,向夏侯憲走過去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恐懼,這樣的絕望嗎?
死牢裡的重囚,關押多年,還有什麼齷齪事不做,這投懷送
202 雌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