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繡笑:「煙霞山莊是個賞梅的好去處,卻過於單調,又在城外,冷清得很。在龍城,風景最佳的當屬長安宮。」
穆雪容色不動半分,抿茶。獵手想一箭射中獵物,一定要有耐心,著急的不是她。她感到幾許無奈,龍城上下果真把她看作夏侯雲的女人了!
大秦威加四海,北夏偏安北域,秦視夏為患,夏視秦為敵。她是穆雪,大秦穆岐的女兒,正元皇帝敕封的九公主,封號安寧,即便沒有與張寒成親,她與夏侯雲,最友好的關係僅限於各取所需的合作。
「民女承太子殿下垂憐,得一容身所在,已是感激不盡,不敢另存奢求。」
蘇文繡:「有些東西,求是求不來的,有些東西,落到頭上,也不是想推就能推掉的。秦淑女,本夫人奉大王聖諭,來接你入宮,這樣的臉面,本夫人當年都不曾有過。」
穆雪抬眸,輕聲道:「好。」
寰王讓蘇文繡出宮來接她入宮,的確不是想推就能推掉的,她只有見機行事。她是秦人,秦夏對立,稍有不慎,夏侯雲未必護得住,當危及到他切身利益時,他能護也未必肯護。
對夏侯雲,或者說,對她要選擇投靠的貴主來說,所倚仗的只有學成的文武藝。自做出逃離大秦往西戎去的計劃,她就有女人做事不易的心理準備。
沒想到會與夏侯雲重逢,沒想到他會是北夏的太子。想過會被寰王盯上,沒想到會這麼快。寰王貪的是色,能夠給她以使臣身份出使咸陽的,只有夏侯雲。
穆雪的手從臉頰輕輕撫過,要毀了這張臉?
紅薔打了個手勢:少主,我和你一起去。
穆雪披上紫薔拿來的銀灰色狐裘,想了想。示意兩朵薔薇花跟在自己身後。向花廳外走。
蘇文繡忽然吟念道:「鴥彼晨風,郁彼北林,未見君子。憂心欽欽,如何如何,忘我實多!山有苞櫟,隰有六駮。未見君子,憂心靡樂。如何如何,忘我實多!山有苞棣,隰有樹檖,未見君子。憂心如醉,如何如何,忘我實多!」【注】
穆雪怔了怔。腳下微滯。
蘇文繡:「你是秦人,當知曉這首《秦風-晨風》。便也當知男人多薄倖。」
穆雪微蹙眉。這首詩寓意多種,可以是痴情女見棄於薄倖男,也可以是臣見棄於君,士見棄於友,不一樣人讀,不一樣情懷。蘇文繡吟出這首詩,想說什麼?寰王喜新厭舊,靠不住?夏侯雲薄情寡義,靠不住?還是夏侯雲被夏侯寰放棄?
穆雪抿抿唇。那一對父子有情無情,於她並不重要,寰王有意廢嫡長立庶幼,也不是自今日起。蘇文繡想用這悲情的詩句來攪亂她的思緒?
走到合.歡殿外,但見太子儀仗一溜兒排開,穆雪心頭一暖,抬腳上了駟馬軒車,望著夏侯雲幽深的黑眸,抿出一絲淺笑。
擺出太子儀仗,想告訴所有人,南秦美女屬於北宮?事情越來越好玩了。蘇文繡笑得嫵媚萬方。這副儀仗還能用多久?太子的位子還能坐多久?
她的姐姐蘇文錦,何其無辜!當年,夏侯寰和燕槿設下圈套,害蘇文錦在先。自懂事起,她就認定,是燕槿搶了蘇文錦的後位,是夏侯寰欺辱蘇家人太甚,是夏侯寰和燕槿害得蘇文錦一生孤苦!夏侯寰和燕槿的兒子,她就是要把他從太子的位子上掀下來,讓燕槿活得寂寞,死了也不得安寧,就是要讓他們父子反目成仇,自相殘殺!
儀仗威威,軒車轔轔,向長安宮去。
夏侯雲注視穆雪抿得緊緊的薄唇,道:「怕了?」
穆雪:「還好。」咸陽宮遠比長安宮輝煌,正元皇帝的排場令各國望塵莫及,多大的場面也不會讓她退縮,不過,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面對未知的對手,穆雪難免有些惕然。
夏侯雲眸中幽光閃爍,忽喚:「丫頭。」
穆雪心中微凜,靜默不語,容色淡然。
夏侯雲咳了咳:「你,以前見過我。」
「不曾。」
夏侯云:「相識多年,指天盟誓,傾心相愛,怎麼解?」
「有嗎?」
夏侯云:「自己說的話,不記得?」
穆雪語氣淡淡:「殿下,你覺得,有過那種事嗎?」
夏侯雲心頭突突一跳,緊緊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