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一個甘州人調、教成長安人,難度有多大,看薛潭多出來的那根白頭髮知道了。
高氏的傷好了,恢復原本眉清目秀的容貌,雖是雙手難掩粗糙,仍不失小家碧玉。
她安安靜靜站著的樣子,還真有幾分被宮人調、教出來的儀態——按照假扮的身份,高氏的母親既然是宮人,那肯定會從小教她宮中舉止禮儀的。
賀融進來,見薛潭將一大堆釵玉放在桌上,高氏則跪坐在案邊,端端正正,一絲不苟,與前些天她剛被救下時的落魄有天壤之別。
「這不是挺好的?」賀融稱讚薛潭,「魚深調、教人還是有一手的。」
薛潭幽幽道:「多謝誇獎,您在外頭玩得開心嗎?」
賀融:「馬馬虎虎。」
薛潭:「……」
賀融轉向高氏:「你現在官話學得如何了?說兩句來聽聽。」
高氏遲疑片刻,道:「今日晴好……郎君吃茶嗎?」
賀融搖頭:「語速太慢,一聽不是在長安長大的,得再快些。」
薛潭有點抓狂:「快不了了,還有十日要出發,我怕她一跟真定公主說話露餡!」
高氏面露愧疚:「對不住,是我太笨了。」
賀融:「不必灰心,二十日,有這樣的進展已經很不錯了。」
薛潭嘆了口氣,打開旁邊匣子,將裡頭的玉釵金簪悉數拿出來陳列在案上。
「你能認出這裡頭有哪樣是宮中少府監造辦的?」
高氏仔細辨認了片刻,遲疑地拿起其中一根玉釵:「這個?」
薛潭:「錯!這裡面一樣都沒有,全是我在本城銀樓買的,只不過其中有好有次罷了。你到了真定公主面前,她肯定會懷疑你的身份真偽,進而試探你的,如果這些你都答不上來,根本無法與她拉近關係,讓她對我們生出親近。」
高氏被訓得抬不起頭。
賀融拍拍薛潭的肩膀:「我來吧。」
薛潭只好讓出位置。
賀融將桌上的首飾全部抹到一邊。
「其實這些,你都不需要記。」
高氏驚訝抬頭。
賀融:「該讓你知曉的事情,魚深已經教給你了,剩下的要靠隨機應變,算學會辨別首飾,萬一對方拿出一件器皿呢?你要記著,無論如何,都不能慌,然後,要學會以情動人。」
高氏咀嚼最後四個字:「以情動人?」
賀融:「不錯,先前你被濮氏追打,拉著魚深的袖子請他相救,博得了他的同情,這是一種情。」
薛潭摸摸鼻子,有點尷尬。
賀融:「我沒見過真定公主,也不知她是什麼性情,但有一樣是肯定的,她對故國,對中原懷有深深的眷戀,否則也不必每年都讓人去買中原的胭脂,你想要打動她,要戳中她心中最柔軟之處。你覺得,最能打動她的是什麼,是宮中的釵子或器皿嗎?」
高氏認真思索,過了好一會兒,輕聲道:「食物,故鄉的味道。」
賀融:「為何?」
高氏:「我從小被發賣到張家,早已忘記父母的模樣,連家鄉在哪裡都不記得了,但卻一直記得一道綠蘿蔔燴羊肉,後來在張家雖然也吃過,卻完全不是那個味道了。」
薛潭一愣:「這麼說,我們還得給真定公主做菜?要做長安的名菜,還是宮中的菜餚?前朝宮廷菜餚與本朝也有些不同吧?」
賀融搖搖頭:「此事交給我吧。」
他其實對高氏還是挺滿意的,換作別人,未必能像高氏這樣舉一反三,聰明剔透。
「你叫什麼名字?」他似想起什麼,忽然問道。
高氏:「妾閨名長寧。」
「長寧,」這兩個字在賀融嘴邊過了一遍,「長寧安康,我心安處是故鄉,這名字很好,不必改了。」
高氏心中苦澀,這個名字,還是她小時候經常聽見父母在耳邊叫,才會在腦海里烙下深刻的烙印,可她現在,也只剩下這一個名字了。
她開始有點理解真定公主的心情了。
十天轉眼即逝,前往西域的商隊天還未亮出發,賀融三人也在其中。
賀湛並陳謙兩人將他們送到城門,還想再送,被賀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