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頭,信步走到書桌旁,輕輕敲了敲桌面:「當年,他就是在這裡寫下自由民法的麼?」
「我說過,那已經是失敗和錯誤的產物了——後來的事實證明了一切,」羅佩妮冷漠地說道,「所以這才是您來到此處真正的目的麼?並不是見見新鄰居,也不是來談生意,而是來討論我丈夫生前犯下的錯誤?」
「不,我來這裡最初的目的真的只是拜訪,而在了解到一些關於羅曼?葛蘭子爵的情況之後,我對他的生平也產生了一些興趣,但我並不認為可以用簡簡單單的『錯誤』兩個字來概括他的一切。」
高文不緊不慢地說著,腦海中由琥珀調查出來的、關於羅曼?葛蘭子爵的事跡也慢慢在他腦海中拼湊成型,在抹去那些刻意扭曲和被無知世人曲解的部分之後,一個改革先行者的形象漸漸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禁止一切奴隸貿易,將領地上所有的農奴和奴隸解放為自由民;重新丈量土地,收繳所有逾制的、不義的、未登記的土地並分給新自由民;允許任何人經商、做工、狩獵、開墾,並在領地內取消『賤民限制法』,允許獲得自由的奴隸學習手藝成為工匠;取消了貴族子弟成為騎士的特權,讓平民和貴族子弟一樣可以接受騎士學徒選拔……」
高文一條一條地說著,看著羅佩妮?葛蘭的表情一點點變得陰沉,最後他搖了搖頭:「都是很偉大的想法。」
沒錯,這就是通過軍情局的調查和梳理之後,高文所掌握的、關於羅曼?葛蘭子爵的情報。
一個在他揭棺而起之前便曾站出來,努力想要改變這個時代的先行者。
在十年前,一個年輕的南境貴族覺醒了,他用不同於常人的眼光看到了那些隱藏在繁華之下的黑暗骯髒,意識到了安蘇現行制度的落後,意識到了貴族體系對這個社會的限制,意識到了各種傳統法律對平民的無端壓迫,以及在這個壓迫過程中所浪費掉的生產力,他甚至可能已經意識到了人民的力量——或者至少說是人民的「價值」。
然後他展開了改革,帶著年輕人的銳氣展開了改革。
在最初階段,領主的強勢權威和舊貴族體系的遲緩笨拙讓他的改革順利開啟,他在一部分領地上實行了新的法令,並收穫了一些成果……
但這個最初階段異常短暫。
反彈的力量兇猛無比,幾乎沒有任何人理解這位年輕貴族所做的一切,他被冠以「神經錯亂」、「離經叛道」、「被魔鬼蠱惑心智」的種種罵名,幾乎是在眨眼間,年輕有為的子爵就成了破壞王國秩序、腐化貴族體統的罪惡代言人,幾乎小半個南境都在對他口誅筆伐。
在那之後的記載變得模糊凌亂,沒有任何可靠的文字或不可靠的吟遊詩人能描述在那之後發生的事情,琥珀只從某個散落民間的詩冊中找到了羅曼?葛蘭子爵最後的下場:
「在那風雨交加的夜晚啊,子爵鑽進了他的試驗場,他要繼續索取禁忌的知識,好填飽他那永遠饑渴的胃囊——但幸好神明及時阻止,派出了聖潔的使者來結束子爵的瘋狂,一場大火從天而降,淨化的火焰光芒萬丈!」
那詩冊多半是某個膽大包天的吟遊詩人的,而膽子那麼大的吟遊詩人……恐怕早已經被吊死在哪個廣場上了,再想找其源頭也是不可能的。
但羅佩妮?葛蘭仍然記得那時發生的事情:
「暴徒衝進了城堡,他們穿著傭兵和平民的衣服,裡面混雜著擁有超凡能力的騎士和法師,他們一路衝上山,打破大門,衝進內廳,原本應該護衛城堡的騎士和法師在關鍵時刻都不見了,我的丈夫只能獨自面對那些暴徒……直到城堡的魔力中樞爆炸,」羅佩妮臉色冰冷地說道,「然後,暴徒突然停了手,來自周邊幾個領主的『援軍』則『及時』趕到,乒桌球乓一通混戰,暴徒退去了,我的丈夫死了,我的女兒則奄奄一息……」
高文看著羅佩妮的眼睛:「因為必須維持貴族的體面,『暴民』可以衝擊城堡,可以殺死貴族,但絕不可攻陷城堡,不可毀滅一個姓氏——所以在幕後的人就要在關鍵時刻跳出來,在那些暴民完成衝擊之後,以正義使者的身份出場,清除一切不光彩的證據。」
「您果然目光如炬,」羅佩妮冷笑著,「那麼您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嗎
第三百三十六章 變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