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站在走廊上,慈愛的望著我,雖然他不是站在風口上,但今天的風挺大挺冷的,吹在臉上刀割一樣。
他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家,哪裡受得了?
我快步朝老爺子走過去,扶他往宅子裡走,邊走邊抱怨他不注意身體。
「我沒事,屋子裡有點悶,我出來透透氣。」
老爺子溫和的笑道,他身影佝僂,身體比上次來差了很多,拄著拐杖枯瘦如枯枝的手已經沒多少力氣,每走一步都會喘上好一會。
我扶著他往屋子裡,一步一步的走得特別慢。
但凌家人,沒有誰催我們,都默默的跟在老爺子後面,一家人慢慢的往宅子裡走。
進了屋裡,才發現整棟大宅煥然一新,當然,紅木家具都沒有換,但牆壁上的畫都換了,到處掛了中國結,牆上貼了剪紙,花瓶里都插著鮮花,一派生機勃勃,喜慶洋洋的模樣。
不知為何,我心中歡喜感動之餘,隱隱的有些不安。
今天是臘月二十八,明天是二十九,今年沒有大年三十,二十九就是除夕夜。
安頓下來後,凌太太抱著小斐不撒手,滿屋子轉,這大宅里冷清許久,凌二嬸也跟著凌太太跑,逗著小斐玩。
老爺子樂呵呵的看著,似乎也想抱,凌太太看出他的心思,小心的把小斐放在他懷裡,老爺子的雙臂緊張的環著小斐,生怕他掉下去。
小斐似乎很喜歡老爺子的鬍子,不停的扯著玩,我連忙制止,老爺子笑呵呵的說道,「讓他玩,讓他玩。」
我教小斐叫太爺爺,小斐睜著圓溜溜黑黢黢的眼睛,仰著頭玩著老爺子的鬍子,就是不開口。
小斐即將一歲三個月,他會要喝奶,要吃蛋,會叫我媽媽,會要媽媽抱,要媽媽親,會叫雪兒姐姐和愛麗絲姨姨,他現在已經不叫鄭大哥爸爸了,會叫叔叔了。
我一直教他叫奶奶,太爺爺,他叫過樓下的老太太奶奶,但沒叫過太爺爺,我想他也許是沒有學會。
就在大家都要放棄的時候,小斐突然嫩生生的叫了一聲『太爺爺』,吐字很清晰,可把老爺子開心壞了。
這一天便這麼笑笑鬧鬧的過去了,也許是我們的到來,老爺子和凌太太的精神都好了很多。
一夜平安無事的過去了,除夕就這麼到來。
早上起來,老爺子的精神挺不錯的,整個人煥發出光彩,著實讓我驚喜,這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吃了早飯,凌太太抱著小斐,在門口看二少爺凌瑋貼對聯和門神,老爺子也樂呵呵的站在旁邊看。
我見今天風不大,老爺子精神也不錯,就由著老爺子去了。
老爺子讓我去花房照料他的蘭花,他現在已經沒辦法親自照料蘭花了。
後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沒有去暖房,一直陪著老爺子身邊,或者我沒有任由著老爺子站在院子裡吹冷風,也許老爺子能多撐些日子,撐到阿琛回來?
可是,人生沒有如果,人生也不能重來,時間就是這麼殘忍,只肯往前走,不肯往回倒流,它才不管人們有多麼不舍多麼心痛,如齒輪般機械的,無情的轉動著,帶走它要帶走的人和光陰。
後來,當阿琛在我面前哭得像個孩子,幾乎崩潰時,我又心痛又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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