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瞪了他一眼,過了一會,又讓他坐下,悠悠道:「你還記得當初我與眾大臣商議削藩的事情嗎?」
「當然記得,現在回想起當時的場面還覺得滑稽。」
「是啊,滑稽,滑天下之大稽,滿朝文武,國之棟樑,在面對削藩這等大事的時候,個個都跟我踢皮球,見風使舵,草立牆頭……那天如果不是你機智,我差點下不了台。」
兩人回憶起那天君臣的雙簧戲,心裡都覺得一陣溫馨。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朝中再也沒有人願意陪我演那樣一齣戲。」
韋小寶道:「那是因為你威儀已成,他們都怕你。」
「難道你就不怕我?你不怕我,又幹麼一躲躲了幾十年?」
韋小寶默然。
康熙又搖頭道:「不提這個事情了,小桂子,我今天正經問你一句,倘若你現在坐著我的位子,面對幾個各有所長的兒子,你會如何挑選繼承人?」
韋小寶仍舊猶豫沉默。
康熙道:「你但說無妨,話出你口入我耳,世上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
「既然如此,我就大膽直言,說得不上道的,你千萬不要嘲笑我。」
「說吧。」
「小玄子,倘若我現在坐著你的位子,我會選一個能管得了那些當官的王子做繼承人。」
「管得了當官的?」
「沒錯,前些年還好,最近幾年,那些當官的越來越膽大包天了。」
康熙面色鄭重起來,問道:「怎麼個膽大包天法?」
「貪贓枉法,買官賣官,仗勢欺人,還有那個什麼,蘇荃跟我說的那個叫做什麼什麼餐什麼位來著?」
「素餐屍位!」
「對,就是這四個字。」
「你如何得知這些?」
「我在大理城做生意,一番買賣要想順利做成,上下官員打點,一個不能少,至於買官賣官,更是明碼標價,不瞞你說,我為了生意進行得順暢,也買了幾個官交給手下的人去做了……」
康熙又瞪了韋小寶一眼,道:「對官場那一套欺上瞞下的技巧,沒人比你更精通了。」
「我這是愧不敢當。」
康熙哼了一聲,隨即陷入沉思,半晌後一聲長嘆:「我早知吏治出了大問題,卻仍舊不知道問題居然嚴重到如此的地步。」
「京城在你眼皮底下,或許不是這樣也說不定。」
「哼!」康熙冷哼一聲,道:「京城更甚!」
韋小寶其實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想安慰一下康熙罷了。
「我的幾個兒子中,倒是有一位能管得了那些貪官污吏的……」
韋小寶接道:「莫非就是剛才那一位?」
「就是他,老四胤禛,因我封了他做親王,人人都叫他冷麵王,最能治貪官。」
韋小寶點頭不語。
「這次促成你我見面的也是他一手操辦,回頭我還要賞他一點什麼才好。」
韋小寶道:「這麼說,那個賈里玉是在四阿哥手下當差?」
「賈里玉?」
「就是這房間主人家的孩子,也是這次把握從大理接到揚州的人。」
「那可能就是他手下當差的。」
韋小寶道:「倘若賈里玉真是四阿哥的人,那四阿哥勝算又大了三成。」
「噢,此話怎講?」
「你可能還沒見過那個賈里玉,這樣說你就會清楚了,他與四阿哥,譬如當年的我和你,但賈里玉文武雙全,簡直是乖乖不得了,勝我一百倍。」
「他有這麼厲害,得你這般誇獎?」
「若不是他,這世上除非你親自去大理,不然我一步都不會離開。」
「這麼說來,我倒有必要見見他。」
「一定要見,而且如果他並非四阿哥的人,你大可先收為己用,當做一把利刃寶刀,將來必有大用。」
康熙道:「那就傳他進來見見。來人!」
門外的胤禛聞言推門而入,問道:「阿瑪,有什麼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