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組乘夜部署到了最前沿,在黑暗中,一挺挺重機槍架了起來,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南岸清軍的防線。
江心洲這邊,雖然黑衣軍已經儘量保持安靜了,所有動作都放得很輕,但是這麼多人,這麼多裝備的調動部署,動靜真的小不到哪裡去。相隔兩百來米的南岸岸邊,巡邏的清軍士兵依稀聽到動靜,有人叫:「江心洲那邊好像有動靜啊,你們有沒有聽到?」
隊長豎起耳朵來聽,還真是,似乎有人在挖掘著什麼,又似乎有很多人在走動。這動靜可不小,應該上報的,但是他沒這個興趣,揮揮手說:「可能是守沙洲的那幫混蛋睡不著,在瞎折騰吧,別管他們了,動作快點,巡完這一圈回去睡覺!」
一聽說巡完這一圈就可以回去睡覺了,整支巡邏隊全體官兵頓時就喪失了一探究竟的興趣,沒有理會沙洲上的動靜,繼續巡邏。當然,所謂的巡邏也只是產著好聽的,就他們這粗心大意的樣子,就算把個大活人扔到路邊,他們都不見得能發現,這樣的巡邏能有什麼效果?
不過……
這才是清軍的正常水平。新軍還好說,像綠營、勇營這些渣渣那真的是能糊弄就糊弄,對於他們來說,巡邏跟閒逛沒有任何區別。
就這樣,清軍錯失了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機會,等待他們的,也只能是黑衣軍那雷霆萬鈞的打擊了。
登上沙洲的部隊一直忙活到天蒙蒙亮才算搞定,一個個癱在戰壕里,都不想動了。他們真的很累,整整一晚都沒有睡,還得不停地挖戰壕、抬大炮、抬彈藥箱,鐵人都受不了啊。不過他們不會有多少時間休息,因為按照總參謀部制訂的作戰計劃,進攻即將開始,他們馬上就要投入戰鬥了。這些士兵抓緊最後一點時間,癱在戰壕里閉目養神,肚子餓的則從乾糧袋裡拿出乾糧,就著水壺裡的涼水,有一口沒一口的啃著。沙洲上不允許生火,所以就別指望有熱飯吃了,只能啃乾糧,這滋味可不大好受。
上游七八公里處,朱爾典公爵所在的勝利號驅逐艦正在江面上慢吞吞的挪著。它並沒有走遠,因為朱爾典公爵覺得,那位年輕的軍閥很可能會突然想通,找他們談判,他總得給人家一個台階不是?
可惜的是李思明不懂風情,整整一天都沒搭理他們,讓朱爾典公爵漂在江面上喝了一晚的西北風。
這冰涼的西北風也算是把朱爾典公爵給吹醒了,他意識到,這個年輕的軍閥比起老奸巨猾的袁世凱來還要難對付得多,英國人跟中國官僚打交道時慣用的那一套對他基本無效。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整整一晚都沒有睡好,現在早早就爬了起來,與柯蒂斯共進早餐。
這個老頭漫不經心的用餐刀切割著牛爬,隨口對柯蒂斯說:「那個姓李的軍閥還真是打定主意要跟德國佬走了,都等了他整整一天也沒見他遞個口信過來……」
柯蒂斯說:「這麼愚蠢的軍閥還真不多見……難道他不知道大英帝國才是世界第一強國嗎?他這樣做……」
轟轟轟轟轟!
一陣震耳欲聾的巨響從下游猛然傳來,猶如滾雷一般震耳發聵,即便隔了這麼遠,仍然震得他和朱爾典的耳朵嗡嗡作響。年輕的海軍少校愕然:「什麼聲音?好像是炮聲?」
一名小軍官衝進來叫:「艦長,出事了!」
柯蒂斯跳了起來:「出了什麼事?」
那名小軍官說:「中國人的武裝商船!中國人的武裝商船向南京江防工事開炮了!」
朱爾典也跳了起來:「去看看!」
兩個人三步並作兩步來到甲板,用望遠鏡朝下游望去,果然————
下游六七千米處,數艘武裝商船一字排開,用舷炮照著長江南岸的清軍防線猛轟!這些武裝商船他們昨天就見過了,無非就是在萬噸級商船兩舷加裝數門大口徑火炮當軍艦用而已,很落後的東西,當時柯蒂斯並沒有將它們放在眼裡,他堅信如果打起來,他指揮的勝利號能在半個小時內將這些武裝商船全部送進江底。
簡陋歸簡陋,這些武裝商船排成一排開火的場面還是很裝觀的,數十個炮口噴出的火光幾乎連成一片,隆隆炮聲滾過江面,勢若驚雷,別說那些沒見過世面的清軍,哪怕是柯蒂斯,也有些震驚!
朱爾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