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夜晚涼颼颼的,他們來的還是「鬼屋」,吹拂在身上的夜風都透著陰冷。
哪吒點了火把,照亮四周,免得身後的表弟被嚇到。
遠處樹木高大的林子,不時傳來「呱呱」的野鳥啼叫。兩個人靜悄悄地走了一段,沒有遇見異常。
哪吒回頭,想要和殷誦說話,就看到這個矮冬瓜不知道什麼時候兌換了一支手電筒,正抵在下巴上。白滲滲的光從下方射出,照亮殷誦的小臉盤子的同時,也讓這張哪吒熟悉得不得了的臉蛋,透出一股陰森鬼氣。
要不是哪吒膽量大,真能被這小子嚇出毛病。
哪吒一時無語。
殷誦開口,問他表哥:「我嚇到哥哥了嗎?」
哪吒遲疑了一下,勉為其難,安慰性質地點了下頭,哄著殷誦道:「差一點,我就被你嚇死了!」
殷誦沒想到真能嚇到膽大的表哥,開心地「嘿嘿」直樂:「等會兒看見女鬼,我就這樣站在她面前。她肯定把我當成另一個鬼。」
哪吒不知道野鬼會不會被這等「騙術」騙到。他伸手,在殷誦圓潤的耳垂上捏了一下,權當懲罰了。
轉手牽住淘氣包,哪吒帶著人往裡走。
哪吒在前面走了七步,殷誦在後面跟了九步。兩人身後忽然傳來粗魯的呼喝聲,叫囂著趕緊開門。
一個六歲一個五歲,兩個小孩齊齊轉身,向本該大開的館驛大門看去。此時,館驛的大門不僅關上,連門閂都插上了。外面的人似乎在大力地推門,兩道厚重的紅木門晃動著,發出「嘎吱」、「碰碰」的響聲。
兩個孩子的眼睛齊齊向圍牆上看去。一隻九條尾巴如蛇一般捲曲、聳動的狐狸,正低矮著它堪比大象的碩大身軀,伏在牆頭上。一雙細長的狐狸眼睛眯成兩條縫,兩邊紅色的眼角高高地向上挑著,既嫵媚又兇惡。
「嗖」一聲,乾坤圈從哪吒脖子上飛起,落到哪吒面前。哪吒一把握住乾坤圈,飛身襲向九條尾巴的狐狸。乾坤圈威猛的一擊下,九尾狐狸立即散成粉色的煙霧,消逝在哪吒面前。
然而,當哪吒返回殷誦身邊,回頭一看,九尾狐狸竟趴回了牆頭上。細長上挑的眼睛,折射幾許冰冷的月光,似乎在無聲嘲笑稚童的無用之舉。
哪吒氣極,卻是發現這狐狸不過虛幻的假象。想到隨從打探來的消息,哪吒和殷誦對視一眼,兩人都想到這隻狐狸,乃至門外呼喝的人聲,都是地縛靈正在經歷的臨死前的情景。地縛靈正是靠著一遍又一遍地經歷死時慘狀,不斷地疊加怨氣。一旦怨氣完全爆發,地縛靈就會轉化成強大的厲鬼。
殷誦跑到門後,用力推開門閂上的插銷。
大門打開,門外的人群立即暴露在殷誦和哪吒眼前。正是一隊送嫁的隊伍。瞧著派頭,定然是極為富貴的人家。可惜男男女女,面容都是模糊的,根本瞧不清真樣貌。就連馬車上的繡樣、高舉的家族旗徽,同樣迷糊混沌,叫人辨認不出是哪家的美嬌娘,要嫁入哪一家的少年郎。
唯一面容清楚的,就是在侍女的侍俸下,千嬌百媚走下馬車的新娘子。
殷誦剛剛把門打開一條縫,大門就被一對壯漢迫不及待地一把推開。緊接著,靠近右邊的大漢踏步進來,順手又在殷誦肩膀上粗魯地推了一把。
大漢嫌棄地大罵一句:「讓貴人受了怠慢,你們吃罪不起!」大漢後面跟上來四個官兵,個個風塵僕僕,嘴上嘟嘟囔囔地抱怨。
殷誦年幼,受不住大漢一推之力,身形踉蹌起來。
「哎呦」一聲,殷誦一屁股坐到地上,疼得他直噘嘴。哪吒急忙跑到殷誦身邊,把他從地上扶起來。
就在這時,婀娜如扶柳的新嫁娘被侍女扶進驛館。新嫁娘樣貌真是頂頂好,即便是哪吒、殷誦兩個不諳風情的奶娃娃都曉得,這是一位漂亮得沒邊的大姐姐。
新嫁娘似有所覺,忽然轉頭,善意地沖殷誦微微一笑。
殷誦瞪直了一雙圓溜溜大眼睛,倒吸一口涼氣:「回眸一笑百媚生」,這就是詩里寫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媽媽,後世大詩人白居易沒有騙我!
這麼漂亮的大姐姐,牆頭上的臭狐狸竟然害死了她!它沒有愛美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