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惟珎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嘆息道:「還是別了,他自己能想通的。」
皇帝站在大殿窗戶邊上,看著外面的大水缸發呆。宮中為了安全,不會植樹,為了防止火災,又常放置大水缸,在這些水缸里,會栽種一些荷花、睡蓮裝點景色,現在這些花卉都已經開始發綠了,雲惟珎往日最喜歡這樣的花卉,皇帝正想轉移話題呢,雲惟珎的頭就靠在了皇帝的後肩上。
皇帝想回頭,雲惟珎卻抬手止住了他,皇帝只能繼續看著外面的水缸荷葉發呆。不一會兒,皇帝感覺他的後肩開始濕潤,皇帝擔心的喚了一聲:「元琰……」
雲惟珎沒有說話,皇帝接著道:「元琰,你別擔心,郭安之已經長大了,他肯定能明白的,再不濟還有郭萍啊,你讓郭萍去勸勸他,反正這齣戲也唱完了,你去親去安撫他也行啊。你就是光明正大的去,朝臣也不敢說什麼,啊,元琰~」
雲惟珎靠在皇帝的肩上,說話聲音有些沉悶,但絕對沒有哭腔悲音,「不必了,兄長知道我從來不說假話的。」我只是真話不全說,「武將還是要保持絕對的忠誠。」
雲惟珎保持著姿勢,如徐徐流水般道:「我遇到安之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小蘿蔔頭,小小的一團,躺在破舊的蓆子上,西北的冬天滴水成冰,他卻只有一床板結的髒被子。我把他抱起來,好輕,好輕,看著他燒紅的臉,先一下子就軟了,我給他治病,為他取名,把他養大……」
&之習武天賦很高,他第一次練出內力的時候,跑來找我,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在求表揚的小狗狗。他會輕功之後,就要帶著我一起飛,結果兩人都摔在地上,他自己沒事兒,我卻摔傷了胳膊,結果他哭得比自己受傷了還傷心。他很倔強的,還認死理,怎麼說也說不聽,總認為這世上有永恆的情誼,有不變的理想,單純的不像話。」
&從來不知道他有那樣的本事,一生最靈敏的知覺都用在了戰場上,他打了好多次勝仗,我問他當時是怎麼想到,為什麼要那樣出兵,他只是憨厚的笑著說,感覺應該這樣啊。我就知道,他是天生的將才,他不會講什麼兵法、大道理,但他做的事,都是大事。」
&琰……」皇帝輕輕的喚了一聲,他和雲惟珎相交日久,自然知道雲惟珎為人早熟,幾乎是把郭安之當成兒子在養。
&有時常想,安之要是一個普通人就好了,他會娶一個賢惠的妻子,生幾個可愛的兒子,沒有大本事,至少平安啊。不用我每次聽到戰報都出一身冷汗,不用他假裝傷口不疼,那個傻子,上躥下跳的收集祛疤藥,就是為了傷痕淡一點,讓我不那麼擔心。什麼藥能讓刀刀見骨的傷疤淡一些……」雲惟珎還在絮叨。
&郭安之覲見吧,我給他說。」
&兄長。安之是海東青,我就不能把他當成鵪鶉養,他有殺敵報國的志向,就不要讓我影響了他,讓他深深的記住自己該忠誠於誰,這才是君臣相處的長久保全之道。」雲惟珎悶悶道。
&琰,不必勉強。」皇帝寬慰道。
&勉強,安之是個實心眼兒的人,就算和他劃清界限他也不會害我的。」雲惟珎把頭埋進皇帝的後背,低低的嘟囔了一句,「只是不理我罷了。」
不知皇帝聽沒聽到這一句,皇帝忍不住要轉頭的時候,安之已經抬起頭來,低頭作揖道:「不打攪陛下了,臣告退。」
皇帝伸出手去,來不及抓住他,只能看到他側臉的淚痕和通紅的眼角,就這麼飄然離去。
雲惟珎走出大殿,抬頭望天,把眼裡的淚水逼回去,拿帕子細細整理過儀容才肅穆著一張臉出去了。他剛剛哭的不僅僅是安之,還有皇帝,那些溫情脈脈的過往,在他們中間都發生過,但情誼不會一成不變。
雲惟珎不知道皇帝信了沒有,但至少他信了,他自己是代入真情實感的。要感動別人,首先要感動自己。
雲惟珎出了皇宮,郭萍連忙跟了上來。有郭萍在,雲惟珎就不擔心了,沒有人可以偷聽他們的談話、窺視他的行蹤。
回到府邸,雲惟珎保持著情緒,現在湖心亭彈了一段《送別》,把情緒發泄出來,才和郭萍說話。
&之怎麼樣了,病得厲害嗎?」
&爺放心,他底子厚,沒事兒的。」郭萍沉穩道。
&直接給他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