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吾此次出行時便感到些許不對,照理說體察民情這種事不該他一個外國官員去做,趙太后會叫他去,大概是想支開他。
一切如常,視察完回都復命。邢地一個官員給他指路,提議他走近路回邯鄲。公西吾認為此舉異常,沒有採納,依舊走了官道,不想官道上竟也遇到了劫匪。
當然不是什麼劫匪,尋常劫匪哪敢在官道上逞凶。公西吾為留活口,手腕受了些皮外傷,後來因為對方死活不肯開口說出主謀,一路上審問耽誤了不少時間,所以到今日才返回,也到這時才注意到易姜給他送了信。
聃虧只知道上卿府送了消息來說他受傷了,卻不知傷的如何,跑去易姜跟前一說,將她嚇得不輕,便連忙跑了過來。
公西吾看到信中所說的事情便想通了前因後果。之前公子溟向桓澤提親時他明言反對過,還搬出了齊國。如今趙太后自然也擔心他會再用齊國來壓她一次,當然要將他調開才有機會。
易姜手指摩挲著那塊木牘,琢磨著這兩個字的分量。她本也沒打算嫁,當然也沒將公西吾當做過理由,但此刻看到這兩個字,卻還是平白給她增添了一份力量。
她拿起筆,接在那兩個字後面問了一句:「師兄為何至今沒有成家?」
公西吾接過筆去,也不拿新木牘,就接在她後面寫道:「我從未想過此事,若真要娶妻,能想到的人也唯有師妹了。」
易姜接過木牘,沒料到他這麼直接,赧然地垂下眼,竟無言以對。一個現代人居然被古人弄得這麼害羞,還真是奇怪。
她知道自己不如以前的桓澤厲害,公西吾也說過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她,他拒絕了那麼厲害的桓澤卻對她說這種話,實在是她沒有想到的。
趙太后的病越發地重了,息嫦說她這次連著兩天才吃了一回稀粥,自然也無暇理會婚事。
易姜雖掛念她,但也不敢去見,怕她故事重提。她埋頭政事,叫裴淵起草了文書,送呈趙王丹和平原君過目,請二國共入邯鄲參加結盟大典。
趕得不巧,齊王剛好過世,太子建忙著即位,君王后也不便出行,便派來了相國田單。魏王於是叫信陵君魏無忌代為走一趟,趙國做代表的自然就是平原君趙勝了。
槐花正香,這時節出行最好,不冷不熱,沿途風景也好。邯鄲城郊的鹿台行宮裡準備齊全,只待齊魏二國的人到了便可舉行結盟大典。
接下來的事不用易姜再操心了,她的心情忽然變得格外好,每天射箭騎馬鍛煉身體,偶爾侍弄一下花草,甚至還會跟那隻肥鷹培養一下感情。
聃虧看著她氣色一天天好起來,人也愛笑了許多,心中直呼古怪,恨不得摟著那隻肥鷹問一問她到底跟它說了些什麼。
五月中旬,齊魏兩國代表先後到了邯鄲。
按照慣例,東道主趙國要設宴招待,趙勝也叫上了易姜參加,但她以耳疾為藉口推掉了。
晚上吃過飯,易姜正在看書,聃虧來報說魏國信陵君來了。
易姜放下手中竹簡,直覺不可思議,這小子還有臉來見她?
魏無忌今日特地一身素淡,布繩束髮,以示自降身份,這是要登門謝罪的架勢,就連見到聃虧他都鄭重地見了個禮。
聃虧哪敢受名揚天下的信陵君一拜,連忙回禮。魏無忌便再拜,身子比他低一個頭,聃虧趕緊再回禮,身子也比他低一個頭,魏無忌再拜……
聃虧受不了了:「信陵君還要不要見亞卿了?」
「啊對,見見見,當然見!」魏無忌請他帶路。
進了書房,卻見案席前設了簾帳,一個白衣儒生坐在帘子前方。魏無忌覺得這陣仗有些不對,仔細看了看,才發現易姜坐在簾後,旁邊還坐著個黑衣少女。
「信陵君請坐。」白衣儒生向他見禮。
魏無忌入席就坐:「這是……」
「在下裴淵,桓澤先生座下門客,奉命侍候在此。」
魏無忌指了一下黑衣少女:「那她呢?也是桓澤先生門客?」
裴淵點頭:「桓澤先生有命,與信陵君一切交談內容,都由我們代為轉達。」
「這……」魏無忌苦笑:「我是來道歉的,還叫我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道歉,可真是叫我無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