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酒巷的出口,燕朝陽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本沒有停下來的理由,可是他不得不停。因為站在他眼前的人,是他,又不是他。
「我一直在想,」這人一身白衣,面色平淡如水,「效忠和劍,於我而言,究竟算什麼,我活著又是為了什麼。」
「我又回來了,因為我想起來,有件事必須要問清楚。」蘇羽如是說。
燕朝陽眼皮微抬,使他的眼睛睜大了一些,看起來只是微不足道的變化,熟悉他的人卻知道,他已動了殺機。
殺機如冰刀密布,周遭便猶如陷入屍山血海,無盡的血腥氣息撲面而來。那是在千軍萬馬中殺出一條血路的慘烈;那是即便擋在身前是一座山也要強行撞過去的悍勇無畏。
這絕不是一個普通的男人。
蘇羽瞳孔驟然收縮,全身汗毛豎起,一種異樣的凜冽直達靈魂深處。直覺告訴他,現在的燕朝陽非常危險。
燕朝陽緩緩開了口,音調卻沒有一絲的顫動,道:「問什麼,我都回答。」
「十分感謝。」蘇羽微微瞑目,「那就請你出招吧!」
「問題?」燕朝陽問。
這時候天上無端湧來幾片陰雲,整個永陵很快便暗沉下來,看起來似乎要下雨了。
蘇羽淡然一笑,道:「回答劍客的問題無需言語,就用你的槍,賭上性命來質問天命所在!」
人心就是如此的難以預測。前一刻蘇羽還為了姬紙鳶的利益,放棄劍客的尊嚴;這一刻便又為了劍客的尊嚴,而將姬紙鳶的利益拋諸腦後。
「天命……」燕朝陽居然笑了。
但很快收斂,沉聲道:「我不信!」
伸手虛握,一抹深藍乍現,周遭空域被兀然湧現的元氣撐出一個圓形氣場。
氣場以外,是無限延伸的屍山血海,並著無數的哭號和慘叫,匯演出一首慘絕人寰的樂章,宛如修羅血獄降臨人間,而在血獄中央的燕朝陽,則宛如修羅魔王。
僅這一個架勢,蘇羽本就蒼白的臉色立時變得慘白,他蹬蹬退了兩步,難以置信地瞪著燕朝陽,「我原以為你屠戮過萬,才有如此氣勢,不曾想,這……便是你的……真名?」
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
燕朝陽倒提龍魂槍,狠狠插入青石板地,右臂用力一壓,槍身頓呈拱形狀,鬆開時,猶如百石之弓斷去了弦,槍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擊空氣。
啪!!
構成圓形氣場的巨量元氣像似找到了宣洩口,以槍柄為頭,形成一柄元氣鑄成的巨斧,周遭空間因巨斧破空的呼嘯而「嗡嗡」作響。
電光火石之間,蘇羽整個人突然沉靜下來,晃了晃右手,袖中劍悄然滑出。
「青蓮托生……」
三尺青鋒豎於門面之前,蘇羽背負左手,伴隨一聲輕喝,氣度較之方才已儼然不同。
「亂世城!」
手腕一抖,劍鋒一轉,兀然已朝前直刺。
其身亦湧出巨量元氣,同為一品武夫,元氣量自不會差距太大,惟有駕馭元氣的高下之分。
元氣的加持,使他整個人變得無匹鋒銳,宛如出鞘的絕世神兵,劍鋒亦同綻出瑰麗白光。
轟!
二者碰撞,迸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左近人家有所察,紛紛往外逃去。
修行者的對決,往往波及無辜。作為永陵城的居民,如果連這點機警都沒有,早就死了不止一次了。
卻說雙方對拼一招,激烈的碰撞,也導致元氣回流,燕朝陽被震退兩步便即站定,其身氣機仍然圓融無暇;蘇羽則整個人往後飛退,直退至巷道的石壁,如同壁虎般雙足懸空於牆立定。
他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愈來愈慘白的臉,以及莫名熾熱的眼神,「哈哈哈,這是何等的,何等的歡愉……啊……這就是我所追求的……劍道……」
頓了頓,他臉上露出一個十分古怪的笑容,「兩招……不,第三招就會分出勝負,天命的選擇,就在那時揭曉,雖然……」
話未說完,他的雙足猛點牆,整個人如同離馳的箭矢,向燕朝陽激射而去。
三尺青鋒划過空氣,帶起青黑色的劍芒,眨眼就見數道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