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離不禁默然。他自出生就與劍親和,到了識字的年歲,就已開始修劍,日夜都不相離,時至今日,感情何等之深厚,絕不是一個「倚」字可以詮釋的。
這世上有痴於劍者,旁者不愛,堪稱劍中之痴;有為劍而狂的,秉性近於魔,堪稱劍中之狂;有劍中至誠者,無可比擬,堪稱劍中之聖;有敬劍如天地,以為言傳身教,如師如父,堪稱劍中之神。
燕離則不痴、不狂、不誠、不敬,他對於劍唯獨只有一個「執」字。雖只有一字,卻飽含著充沛的感情,不因為劍能護身保命而愛它,不因為能替他完成復仇而愛它,是熔鑄在他靈魂里的道標。熔鑄在靈魂里的道標,又怎麼能與旁物相提並論,做出抉擇呢?是故無言。
柳星峰得不到回應,便止了話頭,轉而道:「古大死時,跟你說了什麼?」
燕離道:「說他覺察到了某個真相。」他想起離歌的兵解,想起那個「星辰夢境」。
「他也到這一步了嗎?」柳星峰冷冷地一笑,斜睨燕離道,「你不用忌諱,老夫早已知曉。」
燕離吃了一驚,旋即平靜。當世著名的三個天工巨匠,在覺察到真相後,卻只有古海源身死,難道因為另兩個都是修行者?
柳星峰仿佛洞察了他的內心:「你猜得沒有錯!我們每一個巨匠的手上,都沾染了你想像不到的『血腥』!當覺察到真相的那一刻,所生成反噬之力何等龐大,古大缺了修為護身,根本承受不住。」
燕離忍不住反駁道:「老爹若想活下去,肯定有不少手段可以選擇,再不濟找個道統投靠,活下去並不難。他老人家天性善良,是為了贖罪才選擇放棄抵抗的!」他想到了那個「星辰夢境」,他無疑也是知曉「真相」的其中一個,也因為這「真相」,導致他主動兵解了離歌。
柳星峰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既有欣慰,也有譏諷:「好,古大也不算寂寞,至少有人懂他;可善良往往也意味著懦弱,他往床上一躺撒手人寰,瀟灑得像一陣風,天工坊的血海深仇就落到老夫一個人身上。」
燕離不禁啞然,這確實是的。他想了想,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道庭怎麼會說滅就滅了天工坊?」
「為了在三界的統治地位,區區一個天工坊算什麼。」柳星峰冷冷說道,「況且『神火炮』的問世,還是因為白芙玄的委託。只是她發出委託之後,人就失蹤了,我的師父余神機自打研製出『神火炮』,就沒過過一天的安生日子。後來果不其然,不知誰走漏的消息,道庭派人責問,言之鑿鑿,仿佛天工坊與魔界勾結已是鐵證如山……」
燕離不但知道「神火炮」,還在劍庭親眼看到過,那是一個形狀古怪的鐵疙瘩,說是發射一次,相當於神聖領域全力一擊;可鳳九從白帝城偷回來之後,就從沒有發射過,因為至今也還不知用什麼驅動,真元?元神?抑或靈魂石?
「神火炮究竟如何發射?」他下意識地問道。
柳星峰冷笑道:「那個新任的劍庭掌教,拼死偷走一尊,殊不知驅動神火炮的能量必須由特定的法陣提供。」
燕離恍然道:「難怪!」
「料你們也試了各種辦法。」柳星峰冷笑不止,「而且,一尊炮有什麼用,按照我師父設計出的法陣,共可布列一千零八十一尊,同時發射,萬里範圍之內,無所不至,那才能展現它真正的威力,縱然是寰宇神仙,也得乖乖蟄伏。」話里語間流露出一派傲然,說到「寰宇」也並無半點敬畏。
這就是天工巨匠!而設計出它的余神機,被世人尊稱為天工神匠,當世無出其右者。
燕離已沒有言語來形容自己的感受了,只能沉默。少頃才想起了什麼,問道:「既然如此,前輩為何不造出足夠數量的神火炮,以法陣驅之,復仇豈非舉手之勞?」
「哪有那麼容易!」柳星峰的神采一下子全部消失,頹然嘆道,「你以為古大那麼多年一直在尋找什麼?」
「據晚輩所知,是神匠前輩嘔心瀝血的著作——《天工秘策》。」燕離道。
柳星峰點頭道:「不錯。『秘策』不但有著天工坊的傳承,還刻畫著『神火炮』的圖紙,而『秘策』本身,便是驅動『神火炮』的法陣中樞。找不到『秘策』,根本無法
59、北斗玄星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