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稱王,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兒。
只要你拉起一支草兵,豎起一桿大旗,找個名正言順的藉口,帶手下這幫二桿子打贏幾場硬仗,再占領幾座城池,開倉放糧、分田均地,很快,你的勢力便會滾雪球一般壯大,到了合適的時候,你手下自然會蹦出那麼一個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打著承繼天命、拯救黎民口號,長跪在你的宮門,以命相脅讓你自立為王,你幾番推脫,最後,只能順水推舟自立為王,運氣和實力夠的話,最後的最後,你會成為天下的王!
但盛世稱王,就是難於登天的事兒了。
在最初,你不能劫掠,不能光明正大,只能"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你需要艱難地豐滿羽翼,最重要的,你需要違逆所有人嚮往和平的心,並找到敢於陪你孤身返險的人,造反時找不到順理成章的藉口,也沒有十分強勁的盟友,只能孤軍作戰。
難,難上加難!
但在這樣的環境下,江鋒居然問鼎中原,而且還被天子帶上了孫氏一族。
外人來看,這是奇蹟!
不過,試問:一個天子冊封的王爵,真的和戰國、三國時期的王侯,是一回事兒麼?
......
「東境五軍新敗,他蘇冉哪裡來的兵馬?難不成他會變戲法麼?」孫秀成尷尬咧嘴,說這話時,他沒有一絲底氣。
孫秀成十分敏感,他還未等孫炙開口,便迫切問道,「愛妻方才此話憑何而來?」
孫炙似乎感受到了孫秀成內心的緊張與驕躁,她輕輕捏了一把孫秀成的胳膊,以示安慰,而後緩緩答道,「妻此番隱匿行蹤,親赴薄州,暗地裡望聞切問,不難發現,封王之後,曲州江氏一族當前局面雖然一片大好,但隱患無窮,縱觀將來,卻並不樂觀。從民心來看,江鋒在太平盛世妄動兵戈,其兩代人積攢多年的人望民心已經敗霍一空,目前毫無根基人望可言,百姓是成事之基,江家此等境地,他朝若遇強敵,一朝戰敗,免不了牆倒眾人推的下場。」
孫秀成定睛看著孫炙,「然後呢?」
孫炙微微抬頭,探看了一眼孫秀成的表情,才又說道,「從大勢來看,曲州南方五郡還有七大世族,不願屈服江家,西面散關陛下屯了重兵,正虎視眈眈,太昊城北,凌源伯屯兵嘉福山一線,南下太昊城只需片刻,此三面合圍之勢,把江鋒牢牢封閉在一個已經失去人望民望根基的中原,形同一隻困獸,而這頭困獸最後的猙獰,便是封了曲州王。」
孫秀成眼望孫炙,「夫人的意思是?」
孫秀成擅謀,孫炙擅斷,她聞言,立刻說道,「江鋒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夫君,妻若所料不錯,江家覆滅,恐怕僅在三兩年之間了!」
孫秀成讀懂了孫炙的心思,深沉思索之後,板著臉問道,「夫人之意,陛下封江鋒為王,乃是緩兵之計?無奈之舉?」
「嗯!如果東境五軍不是慘敗而是大勝,太子大勝回軍曲州,到那時,江鋒內憂外困,江氏一族恐怕早已經泯滅在茫茫歷史大潮啦。而今事情有變,東境局勢撲朔迷離,此一時彼一時,陛下出此裂土封王的下策,很有可能是緩兵之計!想著先穩住一南一北這兩個狼子野心的傢伙再說!」孫炙探頭,俏皮說道,「在這個大背景下,陛下封了一個曲州王,又封了一個北疆王,意味頗深呢!難不成天子覺得世間無趣,想給自己多找幾個敵人麼?」
孫炙深知夫君心亂如麻,儘量用詼諧輕快的話語道出緊急事態。
不過,孫秀成聽到孫炙鞭辟入裡的解讀,仍感脊背發涼,小聲道,「陛下果然能忍善謀,如此推測,我五年前在和平酒肆密會苻文結成同盟,陛下不可能不知道。之所以五年來隱忍不發,恐因時機未到。今日聽夫
人一語,如果我孫氏遵詔稱王,豈不是忤逆犯上?豈不是徹底同長安那邊兒撕破了臉皮?下一步就是整軍開戰了?」
「"忤逆犯上"這個罪名,恐怕陛下早已經給我孫氏一族扣上了。但是。,如果這一次真的遵詔稱王,可真就沒有斡旋的餘地了。夫君。」
孫炙含情脈脈地看著孫秀成,柔聲道,「夫君,妻有一言,多年來如鯁在喉,今日孫氏已到生死存亡之際,傾覆僅在方寸之間,不得不說。此話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