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不平很怪,只要不是和鹽相關的寒暄,他都顯得結結巴巴,說話要想很久,似乎生怕說錯些什麼。但只要是鹽,他就能打開話匣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雖為五品的副使,卻終日泡在鹽場,和製鹽工人同吃同住,隨時解決各種技術問題,甚至經常親自下場製鹽,絕不是光說不乾的假把式官員。如果是在企業里,這種人等同於大動脈。
也不知道上頭是怎麼想的,竟然要把這種人才派去押送險道,真要是被山賊幹掉了,這些傢伙才明白什麼叫裁員裁到了大動脈。
從他的嘴裡,林川得知了,因前不久的朱棣御駕親征,導致邊防各部都有了更重的屯糧要求,戶部的開中單子多了三倍,導致現在的河間長蘆都轉鹽運使司忙得是不可開交,來自天南地北的鹽運商人,手裡拿著勘合鹽引,前來支鹽。長蘆鹽場外每天都在大排長龍,有些鹽商守支已經超過半月有餘,急得都想進場搶鹽了。
這種本來就是生產最重要的時候,韓不平是最不該離開鹽場的,但只因為一場會議上,韓不平稱鹽場人手不夠,要求都轉鹽運使司多給派些人手來,似乎語氣有點重了些,他就被勒令參與這押運的工作,不得不把鹽場丟到了一邊。
韓不平似乎並不太害怕被賊人所殺,畢竟怎麼他也是帶了百餘官兵出來的。他擔心的就是這南風天,鹽場的工人有沒有好好地觀察潮汐,純水製鹽。只有儘量縮短製鹽的時間,才能緩解目前的局勢。
「這麼說來韓大人幹得真是辛苦差事了,我就不明白,像您這樣的人才終日被埋沒在鹽場,都轉鹽運使司卻要被魏長興那草包把持,哪有天理?」林川率先開始挑撥。
「方大人,可不能這麼說,魏大人之父過去是靖難之役的功臣,也是上一任的都轉鹽運使,老魏大人體恤下屬,待我不薄,能幫到當下的魏大人,也是我分內之事。」韓不平有些愚鈍。
「不瞞魏大人說,我也經營了一個倉庫,做些小買賣。不知道鹽運到底賺不賺錢,有沒有插手的空間?」林川試探性問道。
「做鹽運當然賺錢,正所謂一張鹽引百兩銀,百銀難換一鹽引。如果方大人操持有道,報中運出的貨物,完全能換回20倍價值的鹽引來,除開賦稅人工,輕鬆賺到十倍利潤。
只不過開中報中頗為麻煩。想要中籤,沒門道可真是難如登天了。不過方大人在府軍為官,自然不缺結識高官之途,一旦報中成功,那可就要飛黃騰達了。」韓不平抱拳提前恭喜道。
「韓大人這裡有沒有什麼好門道介紹呢?」林川繼續追問。
想了許久,韓不平才略顯小聲道,「我聽一些前來支鹽的商人說,報中成功得虧了弈伶居的阮媽媽幫忙,有機會的話,方大人可去結識一下。」
這弈伶居正是河間府最大的煙花青樓之所,因為多招待各地前來的鹽商顯貴,規格和收費一點也不輸京師的秦淮花場。阮媽媽全名阮香玉,過去也是秦淮河邊得第一官妓,後來贖身獲釋後,就到這河間開設了弈伶居,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召集了一大批的妹子,干起了招待八方來客的生意。
「有點意思,看來以後要多多跟韓大人學習,你可不能嫌我煩哦!」林川慶幸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嚮導,吃定他了。
「好說好說,只要方大人有問題都可以隨時來找我,但最近胡麻子的匪幫鬧得很兇,我估摸著這種押運的活計少不了,怕是在河間也待不了太多時日啊。」韓不平感慨萬千。
「沒關係,這個事,我會幫你搞定的。」林川拍了拍韓不平的肩膀,又是招手將熊瞎子叫到了身邊,「熊瞎子,你帶幾個兄弟留下來,我要你在最短的時間裡找到胡麻子,跟他打聽打聽,為何要作死?」
「頭兒是擔心,這裡面有蹊蹺?」熊瞎子雖然只有一隻眼睛,但看事情比老六隊其他人都要透徹。
「劫官鹽啊,殺頭的罪,他們搶這玩意幹嘛?鹽又不是錢,搶了不能直接花……除非,他們有專門收鹽的渠道,否則幹嘛鋌而走險。」林川已隱隱感覺到其中的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