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繼續留在廳堂打擾他們說正事,從果盤裡挑了個水靈的桃子打算出去散心。從前我很喜歡操心政事,總想儘自己的綿薄之力幫上點忙,就算幫不上忙,至少也要徹頭徹尾分析一番。可現在有墨白在,我能想到的他都能想到,我想不到的他也都能想到,所以我不用再擔心。
一隻腳剛邁出門檻就碰見月藍一手拉著一個孩子路過門口。我們彼此都被對方嚇了一跳,而她顯然比我更吃驚。
「墨姑娘,竟然又遇到你。」她把手中牽著的孩子擁到我和她中間,眉目里充滿母親的慈愛:「阿左阿右,快給姨娘請安。」
兩個孩子誇張的行了一禮,幼稚的童聲裝出有板有眼的腔調:「給姨娘請安。」
我看著這一左一右,一個小男孩一個小女孩,又驚又喜:「這是……你的孩子?」
我蹲下來把桃子遞給小女孩,她長了一雙水蜜桃似得大眼睛,水靈靈的,像個瓷娃娃。她歡快地抱著桃子對我眨眼睛:「謝謝姨娘,右兒最愛吃桃子啦!」
小男孩比小女孩矮半頭,抱著小女孩的胳膊搶桃子:「姐姐,姐姐,我也要吃!」
小男孩追著小女孩跑遠,月藍望著兩個孩子奔逃的背影,嘴角噙起一絲笑容。
我瞬間感慨良多,不是感慨戰亂再亂,流離再苦,在孩子眼中卻只有快樂,而是感慨,溫兒喊我姨娘,如今溫兒的孫子也喊我姨娘,這是什麼輩分啊……
「總覺得長安一別還是昨日的事,沒想到今日一見,連膝下兒女都這麼大了。」我和她一起看著在庭院裡搶桃子的孩子,沒話找話地聊。
「是啊,我也沒有想到一眨眼,李儇已經死去了這麼多年。連他的孩子都已經長大了。」
我驚得渾身一顫,驀然想起李儇血濺大玄樓的那一日,她抱著他的屍體哭著在他耳邊呢喃:我們有孩子了……
李曄重新將她納為中宮皇后,她肚子裡懷的卻是李儇的骨肉。我以為李曄根本不會讓她把孩子生下來。
她望著嬉戲打鬧的孩子們又出了神,笑容里漸漸染起一層苦澀,眼睛裡卻什麼情緒也沒有。
令令狐專寢食難安的事很快就發生了,李曄和月藍逃到鳳翔的第二個月李克用就帶兵包圍了鳳翔城。
我暫居令狐專臨時準備的別院,而墨白和令狐專則幾乎日夜守在前線。與將士同吃同睡,很少回家,就這樣死守鳳翔近半個月。
半個月來在墨白的指揮下,鳳翔守軍每每都能以少勝多,沙陀族傷亡慘重,李克用退到鳳翔城外五十里處安營紮寨。戰事稍緩,墨白和令狐專終於回了一趟宅院。
我雖沒墨白那麼精通排兵布陣之道,可有一個道理卻很清楚。墨白固然厲害,但單憑他一人之力死守鳳翔絕不是長久之計,守軍現在能以少勝多暫時壓制李克用。一旦城中彈盡糧絕,鳳翔終究會不攻自破。
墨白和令狐專回了宅院也沒閒著,直接進了正廳一面喝茶一面繼續商討軍情。我一路狂奔到他面前,往他懷裡鑽,他顯得有些疲憊,但看到我來還是勉強裝出精力旺盛的樣子笑給我看,好不讓我擔心。
他寵溺地揉揉我的頭髮:「這半個月我不在,你可有給令狐府添麻煩?」
我偎在他懷裡瞪他一眼:「我很乖的好不好。」
令狐專不好意思地咳了兩聲,把頭偏向一邊自顧自喝茶。
雖然這半個月裡我攢了好多好多話跟他說,可也得分清主次。我從他懷裡鑽出來。我有很要緊的話跟他說。
「如今我們在此孤軍奮戰,為什麼不去尋求外援?」
聽聞此言,令狐專轉過頭來:「話雖如此,可姑娘也看到了。長安城中會師大典,沒有一個藩鎮站出來保衛皇城。如今各個藩鎮作壁上觀,都在儲存自己的實力,沒人會真心幫助朝廷,求不到外援的。」
「梁王朱溫麾下尚有不少兵力。」
令狐專連連搖頭:「梁王與陛下素來不合,聽聞在朝堂之上甚至不行君臣禮。公然藐視君上,怎麼可能出手相助?」
「如果我有辦法說服朱溫出兵相救呢?」我看了看墨白,他點頭示意我說下去。
「當今敬月何皇后與梁王有前世牽絆,令狐大人或許覺得小女是信口胡言,但她是唯一能說服朱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