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夜啼,月色昏黃。
深夜裡,萬千條柔軟柳枝隨風招展,熱絡又孤寂。
深秋柳葉間摩挲的沙沙聲迴蕩在這二十座寫滿了情情愛愛的藝閣之間。
半人大小的狸色貓兒靜伏在樹下,依靠著身旁那小小的土包,遙望著頭頂的昏黃月光。
驀的,蒼白色的身影出現在了院中,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安靜佇立,背影滿是孤寂。
晚秋的夜風本就冰涼,在駱鈴這座邊緣小城之中更顯刺骨。
貓兒凝望頭頂高懸的明月,靈動的瞳孔中煙波流轉,滿是不解。
「您說,生死輪迴,可生靈...為何要死?」
孤寂的蒼白身影聞言神色一動,順勢盤腿而坐,同樣抬起頭仰望起了月光。
「不知道,也可能死亡本就不是生靈應該考慮的事情。」
「那我們應該考慮什麼?」
「活著。」
「那活著的意義呢?」
「活著。」
「........」
疲憊的聲音落下,寫滿了孤獨的小院再度恢復平靜,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就這麼毫無目的的靜坐著,等月落,或者,等日出。
良久後,貓兒轉過頭看向蒼白的身影,眼中有不得掙脫的困惑,也有壓在心頭的不甘。
「爺,這就是『長大』麼?」
「不,這只是失去。」伍是狗搖了搖頭,愈發簡潔的話,也預示著越發疲憊的內心。
「那...什麼才是長大?」
「當別人對你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你就長大了。」
「那您是什麼時候長大的?」
伍是狗從懷中取出一個嶄新的煙杆,煙杆銅頭石尾,通體為烏木所制,算不得高貴,只道平常。
攆了一撮菸絲進去,點燃後深吸一口,隨著灰白色的煙霧吐納而出,將眉頭上的倦怠也燃去三分。
伍是狗摸索著手中嶄新的煙杆,語氣莫名。
「這東西,是山雨的某個老煙槍送的,人太多,我記不住他的名字,只記住的他的味道。」
旱菸那刺鼻的味道讓嗅覺靈敏的貓兒下意識皺起了眉,顯然並沒有理解到吞雲吐霧的用意。
伍是狗擔了擔手中的菸草,若有所思:「那老傢伙是個絕戶,整日裡勞作掙錢就是為了抽菸。」
「掙得多了就吃點好的,掙得少了就餓上一頓半頓,也不攢錢,每日一錢菸草總是有的。」
伍是狗再度深吸一口,吐納而出。
似乎是漸漸察覺到了伍是狗的情緒變化,鋼刀再度隔著老遠嗅了一下那煙霧的氣息,最終還是偏開了頭,無法接受。
伍是狗見狀咧了咧嘴:「我這輩子就抽過兩種煙,一種是貼牆跟,我哥們的,第二種就是這個,苦中樂。」
「苦中樂,樂中苦,苦空作樂,他那兩個錢也就抽的起這個。」
「我走的時候吧,他得了肺積,整日裡咳血,人瘦的就剩下了一把骨頭,大夫說最多能活三個月。」
說著,伍是狗拖著菸袋自嘲一笑。
「說來也是奇怪,我這種整日裡吃喝玩樂的不死,他這個為國捐軀參與建設的反倒是到了頭。」
「你說...他還活著麼?」
聽著的伍是狗的話,鋼刀一愣,眼神中泛起名為希翼的光澤。
「他還活著?」
「死了唄,在我離開山雨的第三天就死了。」
伍是狗顛了顛手中的菸袋:「哪裡有什麼三個不三個月,沒了這東西之後,攏共就活了三天。」
「那我問你,現在他死了麼?」
鋼刀點點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