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嵐從冰棺里坐起來時,李靳正坐在棺材邊嗑瓜子。
瓜子是在雲澤山下的雲來鎮買的,酥脆鮮香,口感極佳,用來打發時間再好不過。
身死那一刻仿佛還歷歷在目,觸目所及,淨是冰室里的萬年玄冰,透若琉璃,晶瑩潔白。
這是雲澤山寒疏峰上,他常打坐之地,再熟悉不過,他身死之後,卻成了他停棺之所。
顧清嵐看了良久,才輕嘆了口氣。
李靳嗑著瓜子,拂塵和佩劍丟在腳下:「看在我費了三十六年養大那顆雪靈芝,把你弄活的份兒上,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死的?」
顧清嵐這才轉頭看了看他:「已過了三十六年?」
李靳呵呵一笑:「你那個跟屁蟲徒弟,如今已經大有出息了,雲澤劍尊,聽起來是不是很厲害?」
顧清嵐聽完沒有回話,只是抿了抿泛白的薄唇,神色淡淡。
他先前活著的時候,就一貫少話,鮮動顏色,現在還是老樣子。
李靳看了,卻印證了什麼猜測,當下又笑了下:「我來了看你金丹已失,就道果然如此。」
顧清嵐不願就此多說,他不能總坐在棺材裡,抬手撐住邊緣想要起身,剛動了一下卻又霜白了臉,抬手按在腹部。
雪靈芝能起死回生,卻不能重塑金丹,更何況他的金丹是被人硬扯去的,丹田經脈也是一團糟糕。
他此刻不僅法力盡失,還連個普通人都不如,不過這麼動了一下,丹田處就痛如刀絞。
李靳哪裡看得下去他這樣,連忙過來用手扶住他,將他從棺材裡抱出來。
顧清嵐已經死了多年,身上的衣飾卻沒有任何舊損的痕跡,仍舊是刺著暗繡的純白紗衣,連髮髻也用同色的蠶絲髮帶束著,一如他生時的打扮。
好像這麼多年來,還有人時不時替他整理儀容,更換衣物。
被抱出來在地上站好,顧清嵐就抬手將李靳的身子推離自己,那意思很明顯,讓他不要再碰著自己。
李靳退後兩步,看他還是按著腹部臉色蒼白的樣子,忍不住嘆氣:「雖說人美脾氣都大,但你也太大了一點……」
顧清嵐抬眼橫了他一下,接著就乾脆利索地吐了口血出來。
血跡順著他蒼白無色的唇角落在胸前的紗衣上,猶如紅梅散落,瞬間浸染了一片。
李靳當下就嚇得不敢吭聲,倒是顧清嵐抬手用衣袖不在意地將唇邊的血跡擦去了,接著開口:「這裡還是雲澤,她也還在雲澤,你來復活我,她此時定然不在。」
李靳連連點頭:「你不知道你那個徒弟把這塊山頭守得多緊,我在鎮子上連住了小半個月,才等到這個機會。她去襄城捉媚妖了,三五日之內回不來。」
顧清嵐聽著,淡淡說:「她不是我徒弟了。」
李靳頓時也不敢再提,轉而問:「現下怎麼辦?你有什麼打算。」
顧清嵐淡漠地開口:「少了具屍體,肯定瞞不過去,煩勞李道尊將此處毀去。」
能這麼理所應當地指使道修領袖、青池宗主李靳李飲武真人的,也只有他了,李靳自認倒霉地摸摸鼻子。
毀去這間冰室並不難,難在不能用他自身真氣,要不然被顧清嵐那個徒弟看出來端倪,少不了一番糾纏計較。
雲澤劍尊路銘心這些年氣焰正盛,李靳也不願輕易正面得罪,要不然也不至於偷偷摸摸爬上寒疏峰救人。
好在李靳在來救顧清嵐之前,就料到各種麻煩,帶了不少法寶道具,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他們出了冰室,外面是一片紫竹林,被著白雪,瞧上去雅致幽靜。
這還是顧清嵐做了寒疏峰主後種下的,他生性喜靜,又是冰系靈根,寒疏峰上到處都種著這種耐寒的紫竹,正合他的道號:寒林。
他才剛走出來,竹林里就鑽出來一隻丹頂的仙鶴,見了他就張翅仰頭,歡欣鳴叫,那是他先前的靈禽坐騎,名喚硃砂。
顧清嵐臉上神色還是不動,卻抬了手,在它的羽翅上輕摸,硃砂立刻用頭湊了過來,在他衣袖上磨蹭,十分依戀。
他法力全失,無法再御劍飛行,有了硃砂,倒正是合適。
丹田處仍是劇痛無比,他一直勉力
第一章 弒師(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