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泊舟來山的第三天,依舊沒醒。
內息已經調理順了,外傷也在癒合中。靈力早晚各輸一遍,傷者的臉色不似最初那麼蒼白,呼吸也很平穩,連夢囈都少了。
但是怎麼連睜眼的跡象都沒有?
小陶仙人和百年老雞面面相覷。
「難道我真是個庸醫?」
他喃喃自語,不敢置信。
黃答應咕咕叫兩聲。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本仙君活了一千來歲什麼沒見識過?讓我再試試。」
他又開始琢磨各種辦法。
家裡放了個除了喘氣什麼都不會的病號,陶眠倒也沒有太大壓力。
他平日裡照顧花草樹木、保養茶具酒器,哪個都要耗費精力,他卻自得其樂。
現在把昏死過去的沈泊舟當成個需要打理的物件,反而他的身心輕鬆下來。
等到第七日,沈泊舟還是沒有任何甦醒的跡象。
這回陶眠對自己的醫術水平產生了深深的動搖。
幸好有外援。
他給榮箏修書一封,簡單提了沈泊舟的事,問她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榮箏的回信向來很快,回答也很果斷。
「讓他死。」
「」
陶眠不好直白地告訴她沈泊舟一時半會兒還死不得。編了個藉口,說他和自己有些因果待解。
榮箏的回信隔日就來了,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法子。
「我借一柄斷緣劍來,斬斷你們之間的因果。」
「」
雖然回信的語氣直白粗暴,但榮箏還是跟神醫求問了幾個方子。
「小陶你也別急,」榮箏在信里回,「神醫說了,病去如抽絲,你得慢慢來。
要是實在等不及了,那就讓他死。」
陶眠從信中摘出有用的信息,給沈泊舟試了若干個。
可惜對方還是像一條健壯的死魚,絲毫不肯從夢境之中抽離。
陶眠也不強求了。能醒就醒,不能醒就橫在榻上當個擺件。閒下來他寫幾張符貼一圈,還能鎮宅辟邪。
然而就在他不再執著於此事之後,沈泊舟反倒起了變化。
六弟子在一個晴朗的清晨甦醒。清陽曜靈,和風容與。灰黃色的山雀落在窗台,黑眸如豆,棗紅的喙,歪著腦袋好奇地盯著他看。
沈泊舟有些恍惚,他的記憶還處在斷片的狀態。
除了記得自己姓甚名誰,其餘的朦朧一片,猶如霧裡看花。
他捂住自己的頭顱,眉頭緊鎖,想要回想起什麼來。
這時一人出現在門口。
他似乎剛從外面歸來,額發沾了露水,衣衫也滿是水汽。一身青竹色的束腕袍服,玉簪和靴面上的刺繡也是同樣的顏色。
整個人立在那裡,翠生生的——
簡直竹子成精。
沈泊舟留意到他手中有兩三朵荷花,其中一朵還是含苞的狀態,就被沒耐煩的他辣手摧花。
他張口欲言,嗓子眼卻冒煙似的,一出聲像沙子磨琉璃,難聽至極。
「你醒了?真好,」門口的人笑得彎起眼,「你喝些水。」
手邊的小案就有溫熱的茶水,晾得剛剛好入口。他抿了茶水,眼睛跟隨著那人打轉。
對方進屋之後就像個旋轉的陀螺,把染血的布團成一團丟到旁邊,又將那些寫滿了墨跡的紙張塞到一處。
屋子裡亂得很,這幾天光顧著治傷來不及清理垃圾,不知不覺積攢得到處都是。
他一邊整理,一邊跟自己說話。
「你的外傷大部分癒合了,只差腹部那一塊。那裡傷得重,還要些時日。噢,這幾天你暫時不要擅自動用靈力。為了給你止血,我封住了幾個穴位,沖開就不好了。
山裡面什麼都有,實在沒有的可以拜託村中的後生買,記得給錢。對了,你想吃什麼?要不你還是別想了,我什麼都不會做。」
他像竹筒倒豆子似的說了一通,手上的動作卻不亂,還有閒心把搗亂的黃雞踢到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