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
白澤收勢斂臂,單腳抓在岩石之上,脊背聳動帶動兩側肌肉,隨著呼吸一收一張,天色晦暗,遠遠的一看,就好像是一頭斂住雙翅休息的大鳥。
自午飯過後,恍惚間已是過了七八個小時,正值月上中天,皎潔的月光照進谷中的時候,木道人也是一推門,從茅屋中走了出來。
自答應要傳授白澤內家拳劍之後,這道人就一反常態,並沒有直接把招法套路向白澤說明,只講了一下午如何練氣的道理,便叫他從黃昏時分站了幾個拳架子,以樁功調養身心,過濾焦躁,慢慢平靜下來。
內家功夫寓動於靜,重呼吸吐納,意念守竅,往往練起來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就需要配合獨特的呼吸方法,比起白澤練了十幾年的外家拳術,少了許多招式上的變化,卻更加玄妙。
就如同醫家診病,望聞問切,平庸者手段盡出,也只能看出皮膚紋理之間的病變,高明者卻可以深入五臟,辨明膏肓。
雖然內家外家只是武術界的一種說法,並無嚴格的界定,且拳法之妙,動靜相合,自古以來不論哪一門,哪一派的功夫,也多多少少全都兼顧了筋骨皮毛,有「內練一口氣」的精要,委實也分不出內外來。
但木道人這一派的拳劍之術,卻是上溯春秋,源遠流長,又因為不立文字,口傳心授,千載以來極少出現在峨眉山外,是以就和如今在國內各地流傳的內家拳法有了極大的不同之處。
斯時,春秋戰國百家爭鳴,莫說世間還沒有道教這一說法,就是道家這種思想流派也才剛剛成形,老子還在世上,袁公拳劍自然也不會是脫胎於道家。不過天下間的道理探究到了極處,總歸都是共通的,不論是白猿公隱居山林「師法於自然」創出的拳劍之學,還是老子所說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說的其實都是一件事情。
而如果從這一點上講,後世明清之時黃百家所首倡的「內家拳學」,說到底也是出於道家丹士之手,不論如何演變,根子總是不變的,和木道人要傳授給白澤的功夫卻又十分相似,有殊途同歸的地方。
一晚上的時間,白澤都在站樁,木道人一步也未曾出過茅屋。
此時推門出來,正看到白澤收身蹲伏,單足站立,宛如屹立山巔的岩鷹,一雙眼睛,半睜半閉,只在外面留下一條窄窄的細縫。
木道人腳下邁動,衣帶當風,人從茅屋中出來,身外卻是無聲無息,足下高懸,一步邁出去就遠出三四十步,宛如凌空步虛,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已經到了白澤面前。
不過,他現身出來卻也沒有馬上打斷白澤行功,反倒駐足當場,近在咫尺的觀察了起來。整個山谷中,風聲皆無,一片靜謐,唯有白澤那口鼻間的若有若無的呼吸聲,悠長綿遠,絲絲之聲,不絕於縷,傳入木道人的耳中自然是另外一番景象,一下就看出了極大的不同來。
白澤現在站樁的時候,渾身精神全部內斂,微微露出的一線眼光,也是似有還無的盯在他自己的鼻前三寸之處,呼吸間輕長慢久,渾似春蠶吐絲,若非木道人不是常人,一雙眼睛早已能虛室生白,一眼就看到白澤的胸腹還在微微起伏,換了旁人來還只道他已經沒了呼吸,變成死人一個了呢!
這一看又是小半個時辰。
木道人就站在白澤面前,白澤卻仿佛一點知覺都沒有,眼皮動都不動一下。
驀地,一輪明月筆直升至中天,清冷月光順著崖壁,結成一道光柱射了下來,同一時間,白澤身體也是猛然一顫,兩隻眼睛一下睜了開來。一瞬間,他瞳孔擴張,迎著那月光一映,眸子裡面竟似有精光閃爍,晃得整個山谷都是一亮。
隨即一聲吐氣,閉目垂簾,眼中亮光這才慢慢消散隱去,身子一動,人也從石頭上跳了下來:「前輩,可是時候到了!!」
木道人卻是心中暗暗吃驚,上下打量了一通白澤,這才說道:「不錯,不錯,沒想到你這一派還有這種樁法,看起來倒是和天竺的水火瑜伽,少林寺的大鵬樁有點相似。形如鳥呆如雞,精氣內斂守竅,只這一點就最能固精,看你年紀不大,能練到這種地步,肯定也是沒少站樁吧!!如此,倒是能叫我省去不少力氣,嘖……。」
「好了,時候也差不多了,樁功是一輩子的事情,不到凝結內丹,
第二十五章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