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躺在病榻之上,長久的病痛將他折磨得只剩下一副骨頭。
比起她離開的時候,他除了更加蒼老之外,沒有多大的變化。
泛黃的麵皮帶著死氣。
她帶來的藥自然珍貴,只是這些東西也挽留不了她的生命,能夠讓他活命的,是自己的妖術。
當然,用妖術替人續命是需要代價的。
只是,事情緊急,她無可選擇。
她無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弟弟死去。
夏枯草、金銀蟲、鳳凰卵……
希望這三樣東西,能夠讓人相信她的「醫術」。
病入膏肓的顧承身處在一處幽暗之中,漆黑的世界沉寂無聲,有的只是漫長。
他的意識中並沒有自己要醒來或者離開的想法,那個世界上早就了沒有了他牽掛的一切。
妻子是趙王的女兒,以公主之尊下嫁給他,孩子們都在京城,將來……
即使沒有他,將來也會很好。
攝政王允諾他的一切,都辦到了。
只是,為什麼想要離開,而不是活下去。
他並不是一個英明神武的將軍,身為武將的他,最痛恨的卻是戰爭,卻無力結束這一切。
他承認,自己是怯懦而軟弱的。
黑暗之中一點光,越來越大。
朝著他的意識靠近。
他感覺到了自己的手腳和身軀。
事實上,他知道自己將要死去。
來迎接他的,是地獄使者嗎?
顧解舞朝著他走過去,笑著問:「好久不見!」
她現在,是顧解舞原先的模樣。
一如十五年前,絲毫沒有改變。
而顧承,常年的征戰和病痛藏他顯得無比蒼老,如同枯槁。
他生出乾瘦的手,碰了一下顧解舞。
活的,熱的!
她不是幻覺。
顧承的聲音里滿是懷疑:「姐姐,是你嗎?」
顧解舞抓住他的手,那是一雙充滿著故事的手,干黃干黃的,青筋在上面冒起,手心滿是持劍而產生的厚厚的繭子。
本該養尊處優的鎮南王世子,過的究竟是怎樣的生活?
她是不是做錯了?不該將他放在世子的位置上。
顧解舞的眼睛裡含著淚光,在這黑暗之中的光暈下,折射出令人幻目的熒光。
她充滿了愧疚:「顧承,你恨我嗎?如果不是我,你不會走到今日的結局?」
其實她更想問所有人,有沒有怪她,怪她不該出現在這個世上。
如果沒有她,一切按照正常的秩序下去。
該湮滅的死去,該興旺的發達。
至少,不會有那麼無端的苦痛。
這場亂世,早該結束的。
顧承以為自己是人之將死,所以才會看見已經死去之人,儘可能的珍惜每一個字:「不,若不是姐姐,我可能已經死在鎮南王府里了。」
他的母親印氏,到底沒能逃脫王妃薛氏的迫害,死於風寒。
只是這世上哪裡來的那麼多巧合。
這世上的因果緣分,本來就是某些人的別有用心。
如果不是他遠在京城,他可能早就隨母親一起去了。
好在,他是世子。
他成為了大周朝第一個手刃嫡母的世子。
御史台、言官、史書、天下的悠悠眾口,都不會留下一星半點兒的痕跡。
因為,他是攝政王的內弟。
顧解舞笑著看他:「這些年,你看起來很不好!」
顧承回答:「這些年,天下人都不大好,宋翊野心勃勃,自立為帝,大周內憂外患天災連年,若不是攝政王苦心經營,這大周江山,早就該倒了。」
顧解舞聞言心道,他這又是何必,韓中子不惜泄露天機,自毀將來,只是為了這滿目瘡痍的十五年,真的是太傻了。
她無再言其他,只是說:「你別再睡了,快醒過去吧!」
顧承面露難色:「我還能活下去嗎?」
他自己的身體有多糟糕,他自己知道。
顧解舞需要一個身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