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土建築才能在沙漠之中生存,牆壁都是泥土夯成的,上面一道道豎條劃痕,說明了這家客棧的起碼超過一百年了。
縱使是白天,裡面也點著幾盞油燈,才能夠看清楚四處。
桌椅板凳上都露出了一層細滑的包漿,這是用過許多年的東西才能出現的顏色。
顧解舞的臉上都是泥土沙灰,本來白淨的兩旁顯的烏黑。
小二將她領到室內坐下,顧解舞點了兩個饅頭,小二眼神略帶些鄙夷的離開了。
瞧她穿金戴銀的,怎麼這般吝嗇。
只是這年頭生意不好做,便是規矩的去了廚下,小二常聽店裡的老人提起龍門客棧最風光的時候,這玉門關內客商無數,都在他們龍門客棧落腳,一間普通的下房便是二十兩銀子一間,愛住不住。
哪裡像是如今,一兩銀子一間。
還半月見不到兩個生面孔。
都是南邊的戰事鬧得,這仗越打越烈,從南邊打到了北邊,和西域諸國的絲綢之路斷了,他們的生計也沒了著落。
顧解舞小心翼翼的注視著周圍的人,都是些衣衫襤褸的男子,少有幾個女子都是女扮男裝,身上臉上也是和她一般,烏漆墨黑的。
她其實不需要食物,只是想要找個地方搜集一些信息。
她坐在客棧的角落裡,聽著風聲和那些人細碎的耳語。
如今,竟然已經是開明十五年。
就是說,當年宮中的十八皇子繼位之後,已經過了十五年。
十五年的時間對於一隻妖怪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對於人而言,那就是半生。
他已經年近不惑,還在這世上嗎?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如此,你在期待一個人,然而他有可能已經死了。
從後續的他們的對話中,她得知攝政王還健在。
只是他們口中的攝政王,聽起來不像是她記憶中的那個人。
他不止殘暴,而且處處針對皇帝,一手把持朝政十五年,且將自己的母親尊為皇太后,於先帝的皇后共主慈寧宮。
只是誰不知道,先帝的皇后是個被厭棄之人。
後宮之中,是韓太后的天下。
而南邊的宋朝,乃是雲南王自立的朝廷。
這些年因為每每善舉得天下民心,且打出的是清君側的名號,看起來也似乎有些名正言順。
在大周的嚴苛雜稅和長年征戰之下,很多百姓都自動渡江去投靠了宋朝,那邊兒頒布了一個什麼法令,說是只要願意去宋朝,朝廷分發土地,每人便是免稅三年。
遇上災荒的年頭,好多流民便會往那邊去。
守邊的將士們攔又攔不住,又不能殺。
據說是國師所言,不能濫殺無辜。
因此,大周和宋朝僵持不下。
多年之前,大周和燕國達成聯盟協議,共同對付宋朝和金國的聯軍,從此天下被迫進入全面戰爭的狀態。
一個孩子長大成男兒需要多久?
而一個人在戰場上死去又需要多久?
眾人都說,天下的男兒都要死光了,這場戰爭也快結束了。
小二隻以為顧解舞是邊塞偷關進來的胡女,因為她長了一雙碧色的眼睛。
因為她手上金銀無數,便是並不擔心她吃白食。
只是一個晃神的功夫,那胡女子卻是不見了。
兩個饅頭被帶走,桌上只留下一隻細小的銀手鐲。
顧解舞剛剛更是聽到了一個震撼的消息。
鎮南王府顧家的世子顧承,便是玉門關的守將。
她離開客棧,本是往東去,找到顧承,與他相認。
可是她路過一片綠洲的時候,用水洗乾淨了自己的臉,看見了自己現在的樣貌。
高挺的鼻樑和碧色的眼珠,沒有一點從前的樣子。
她就是見到了顧承,說自己是顧解舞,他能信嗎?
他記憶中的顧解舞,在出嫁之後就死了。
顧解舞心如死灰,無力的坐在綠洲旁邊,不知道該去何方?
最後她依舊去了玉門關內,縱使不能相認,她也想要遠遠的看一眼。
當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