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兩天,師傅已經神思萎靡,幾乎整日都在昏睡。
偶爾有清醒的時候,會絮絮叨叨的說一些過去的事情,年少的遭遇,父母的遺棄,皇宮裡的屈辱,恩人的照拂,會輕輕的喊陳最的名字。
每每陳最都會在他耳邊輕輕的應聲,回應著他的話。
陳最放下了公司所有的事情,和蘇櫻子輪流照顧著。
看著師傅睡著之後,蘇櫻子悄悄從屋子裡退出來,看到坐在台階上抽菸的陳最。
輕輕坐到他身邊,彎著他的隔壁靠在他的肩頭上。
陳最把手裡的煙掐滅,側臉在她頭上蹭了蹭:「師傅睡了?」
「嗯,說了好久的話,累了就睡了。」
陳最微微嘆了口氣,把蘇櫻子的手握到手心裡。
「陳最,我知道爺爺現在這個樣子你心裡不好受,但是有些事恐怕要提前預備一下了。」蘇櫻子輕柔著聲音說道。
陳最神色微戚,點頭:「我知道,已經在準備了,墓地是師傅去年就選好的,他不打算入他鄉下那個所謂的祖墳,在城郊墓園選了一個地方,那裡依山傍水,環境很好。」
蘇櫻子嗓子緊緊的,點了點頭。
「師傅這輩子大起大落,過得悽苦辛酸,那年我在那邊惹了事,被我爸狠狠揍了一頓,離家出走,在外面晃蕩了好幾天,餓極了搶了一個小孩兒的饅頭,被人家大人追著跑,一頭扎進煤堆里,黑灰的沒了人樣,闖進他的院子裡,他那會兒被人批鬥,每天都被戴著高帽子,畫著大花臉,拉倒台上,被人罵封建餘孽,被人扔菜葉,扔石頭
我闖進來的時候,他正頂著一張大花臉,坐在凳子上喝酒哼曲兒,那可真是灑脫呀,我見過他被批鬥的樣子,和他一起的都嚇得畏畏縮縮,哭哭戚戚的低著頭,只有他一臉無所謂的揚著腦袋,一臉不屑的樣子,真的很帶勁
他看見我,笑了笑,拉著我洗了洗臉,還給我做了頓飯,後來我就經常在這邊晃蕩,餓了就去找他吃飯,看到有革命小將過來,我就提前給他報信,讓他能是有時間躲出去,就這樣我們爺倆的人生慢慢糾纏在一起,成了彼此的依靠。」
陳最緩緩說著他和師傅之間的經歷,那些前塵往事,歷歷在目。
「爺爺說過,你們是互相的救贖,你是他黑暗生命的一盞燈。」蘇櫻子想起爺爺之前說的話。
「他又何嘗不是呢?」
翌日,師傅醒過來,似乎精神好了不少,非要起身走走,陳最和蘇櫻子纏著他走到堂屋。
在堂屋的正中央放著一張八仙桌,上面放著師傅的照片。
師傅上前摸了摸照片上自己的臉說:「小最,看著是不是還挺精神?」
「是,精神著呢,好看。」陳最應道。
師傅點點頭:「這是年前我去拍的,就是預防著到時候太著急來不及準備。」
陳最嘴巴囁喏一下,終究沒說出話來。
「就用這張照片吧,到時候就放在這個位置,挺好。」師傅諾諾的交代著後世。
「扶我坐下。」
蘇櫻子和陳最把師傅扶著做到八仙椅上。
「你倆呀,結個婚,也結的俏沒聲的,也沒讓老頭子我正經喝上喜酒。」師傅埋怨著。
陳最輕聲道:「是我的錯,師傅,我該給櫻子補個婚禮的。」
「是,你小子占了大便宜了,我這麼好的孫女就這麼便宜你了。」師傅摸摸蹲在身邊的蘇櫻子的頭髮:「我這輩子沒什麼遺憾,本來就是孤家寡人一個,誰想不但有了徒弟,還有了孫女,知足了。」
「爺爺,是我不好,沒有讓你正式接受我們的跪拜。」蘇櫻子含淚帶著歉意。
師傅用力笑笑:「你倆現在給我磕個頭吧,就當補償我的,也當送我的。」
「好,櫻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