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顧肖那邊的聲音。
有時候是鋼筆尖沙沙划過紙頁的聲音。
有時候是指尖快速輕擊鍵盤的聲音。
有時候是很低的交談聲,發音純正的法語,是最好的伴眠曲。
偶爾顧南湘也會鬧騰,「哥,你給我講個故事吧,像小時候那樣。」
「你幾歲了還要聽睡前故事?」
「那你給我唱首歌,法語歌。」
「胡鬧。」
沉默的時間裡,是窗外沙沙的雨聲。
顧南湘好像聽見顧肖喉結輕動的聲音,聽他又問:「想聽什麼?」
好彆扭的男人。
她生出捉弄的心思,「嗯Le Papillon 」
一首膾炙人口的法語童謠。
顧肖:「」
半晌,聽筒里倏然響起男人淺淺的吟唱,低沉的嗓音在靜謐的雨夜落在最舒適的音域裡,按摩著耳膜。
Je te gribouillerai des cartes comme un grand explorateur
Pour les moments ou tu t''écartes, que ?a te fasse moins peur
我會像探索家般為你繪製指南
在你失去方向的時候,它能讓你不那麼害怕
《Dehors》
顧南湘很喜歡的一首法語歌。
一如現在,她塞著耳機,放著這首哥哥曾為她錄製的《Dehors》,來隔絕房子外的驚雷和閃電。
眼睫被打濕,她就是這麼沒有出息。
越回憶,越想念。
想念顧肖帶給她的絕對安全感。
想念顧肖毫無原則的縱容和寵愛。
他怎麼捨得把她一個人丟在這樣的雨夜裡?
他不知道她會害怕嗎?
臭顧肖,她真的、再也不要理他了。
*
黑色的轎車一路疾馳,划過郊野蒼茫的雨幕,昏黃的前燈映亮城市的街區。
聖修斯的夜晚不同於寧海,沒有滿街的霓虹和亮著燈的摩天大樓,因為下雨,路上連行人都稀少。
整座城市陷落在一片孤茫之中,只有雨滴串聯起來的線條將街景勾勒塗畫。
顧肖在聽西蒙匯報顧南湘這一天的生活,他無意窺探妹妹的隱私,只是擔心她一個人會不安全,甚至沒辦法生活。
顧肖在這一瞬間開始反思顧家秉承多年的教養模式,男孩子必須擁有獨立生活的能力,女兒卻極盡寵愛,她們不會被要求做學業之外的任何生活瑣事。也因此,從來到顧家的那一天,顧南湘所有的起居生活都有專人打理,她可能甚至連出租房裡的洗衣機都不會使用。
那所看起來年久失修的老房子裡,應該有洗衣機吧?
顧肖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西蒙正講到這兩天顧南湘將從別墅帶出去的包包拿去折現,最貴的一隻限量版鉑金包賣了20萬美金。
這對很多人來說是一筆巨額財富,但對從小錦衣玉食的顧南湘來說,就是一個包包的價格。她有很多個這樣的包包,20萬美金在她眼中就是一件高定禮服或者一個限量版手包。
「再讓人送些日用品過去。」話停一息,顧肖又補充:「以你的名義送。」
「好的,先生。」
「挑貴的。」
「?」
西蒙有點懵,顯然沒能理解先生這句「挑貴的」的言下之意,但多年的職業經驗讓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挑貴的,這樣南湘小姐才能折出更多的現金。
西蒙又小心又謹慎地朝後撇去,他有些摸不清先生的想法,他們過來難道不是接南湘小姐回家的嗎?
車子最終在威塞納的那棟老房子前停下,門洞前的台階上因為常年不清理已經在角落淤了大片苔蘚,淅淅瀝瀝的雨滴沿著斑駁的檐頂落下,街角處滾落啤酒瓶,爛醉的流浪漢慢悠悠地從牆邊起身。
一個糟糕至極的環境。